把它砸了?”
“砸得了它的身,砸不了它的魂。我有办法。”他神秘地一笑,想起了妈妈的话。
那一年,他们一大家子,妈妈和婶婶,带着四五个兄弟姐妹去隔壁县的姑奶奶家作客,回来时,他们想走一条新路,不走山谷,走山岭,据说路更直,看得远,也就更快。刚爬上半山腰,他突然想起同学间流传的,说这岭上有迷魂鬼的话,于是就说了出来。妈妈瞪了他几眼,叫他不要乱说,但她回望了几下山下,看样子,她想打倒回,但终于没有,因为路太远了。
爬到山岭之巅,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山岭之巅在哪里,因为突然之间,满天的白雾就把他们包围了,他们也毫不在意,各个忙着摘野果子吃,么么砂呀,乌藤果呀,柴枸子呀,只是摘着摘着,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往前走着走着,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走着走着,又是似曾相识的地方,野果子摘过了,灌木丛上滴滴答答地落着冰冷的雾水,每个人的头发上也滴落着冰凉的水珠,每个人都冻得起了鸡皮疙瘩。
大人们最先发现,着急起来,说怎么都找不到上山或者下山的路,眼看天就要黑了,不吓死都要冻死。他想起了迷魂鬼的传说,刚想说这里有“迷——”,说到“迷”的时候就被妈妈蒙住了嘴巴,他看到妈妈神色惊恐,他知道,这是很深的忌讳,不能再说了。最小的毛毛已经哭了起来,即使给他姑奶奶回给他们的最好吃的烫皮和状元红,他也止不住哭,蒙住他的嘴巴,也禁不住他的嚎啕。大一点的小孩子们沉默了,双手僵硬地抓着野果子,再鲜、再甜、再红都不敢动嘴了,因为看到大人们的脸色都苍白,毫无血色,变成了与浓雾一样的神色。
突然,哭得很猛的毛毛猛然高声地“呀”了一声,手指直直地指着一棵小树,瞪了两眼,就倏地闭上了眼睛。婶婶拍着他的后背,不敢安慰,只能嗫嚅着说着“老崽,老崽……菩萨保护,菩萨保护……”最后,连这微弱的声音也消失了,天地一片苍茫,宇宙万籁俱寂,脚下颤抖着莫名的洪荒,像有万千条血管在无声又急急地奔流。
在这万象不测之际,子温的妈妈把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叫过来,吩咐他们四圈分开,每人向着圈子外面撒尿,撒得越多越远越好。尿臊味还没有散尽,浓雾就忽地淡化了,像洪水慢慢退去,露出了被淹的森林山丘,山中的草木,一下子分明起来,山下那一条熟悉的大道,了然于前。他们“豁”的一声,踩着湿淋淋的草甸,扒开结实的灌木丛,向大道奔去。那种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爽快,真是太爽了。
后来,他妈妈常常回顾这段经历,说在陌生的地方,不能说“鬼”说“神”,往往说什么就会来什么,如果不幸遇见了,也不要过于害怕,童子尿可以吓退一切牛鬼蛇神,因为童子的尿是最纯洁的,它没有被人间世俗的肮脏污染,只保留了天生的秉性,这是上天赐予的,保存有上天的力量,一切妖孽,在它的面前,都要黯然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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