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
慕容彦达刚刚端起茶杯,又放下,缓缓地说道:“对了殿下,那名刺客已经招供了,说他是因为小清河河决堤,淹死了不少百姓,自己父母也被淹死了,想要报仇,因此来刺杀皇上。”
赵启之前多次审问那刺客,刺客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仇视对抗,要么说再打一架才说,现在居然被慕容彦达审出来了,不禁大为惊奇,问道:“那刺客是怎么知道皇上的行踪的。”
慕容彦回道:“这个涉及宫中大事,老臣不敢擅自做主,请殿下亲自去再问一问吧。他对自己罪行供认不讳,已经签字画押,正好根据我大宋律例,一位官员审过之后,需要由另一位官员再次审问确认,如果没有异议方可定罪。正好我把他的签字画押也带来了,您请看。”
赵启看了那刺客的签字画押,对于自己行刺之事都有所交代,但是对于慕容彦达说的“宫中大事”只字未提,慕容彦达只道是事情太大,不敢乱写,请赵启再次审问定夺,赵启立即同意。
赵启再次升堂审问刺客,那刺客这次恭恭敬敬,跟之前判若两人。
赵启以为刺客受了什么大刑,所以招供,但是那刺客面皮干净,连衣服都一尘不染 ,赵启心想:“奇了,这慕容彦达用了什么方法让他招的。”
那刺客对于自己罪行全都交代了,跟他的签字画押一模一样,说完之后又对赵启说道:“大人,还有一事尚未告知,隔墙有耳,请殿下屏退左右”,赵启示意左右退下,来听刺客继续交代。
那刺客见赵启左右退下,便说道:“我本是山东人氏,那年去河北有事,看见一人被人追杀,我上前去杀散了众人,救下了那人,那人就是后来的河北田虎。田虎本是一个猎户,有膂力,除了打猎就是结交好汉,常常跟人打架斗殴,后来竟然造起反来。虽然他只是一个猎户,但是官军居然多年攻打不下,被他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州县,因为田虎在宫里有内应,每次都有宫里人给他报信,朝廷何时出兵、兵马多少、将军是谁,他都早早地知晓了。自己因为那次救田虎有功,因此被他封了官,在河北也很快活。去年想接爹妈去河北享受富贵,哪想到因为小清河决堤,爹妈都被淹死了,所以想要来行刺报仇。自己本来想去京城找机会行刺,跟田虎说了 辞官去京城行刺的想法,田虎却大喜过望,原来田虎已经知道了皇帝这次的行踪,宫里给出消息,可以派人行刺,若是行刺成功,宫里有人可以登基称帝,以后再不派兵攻打田虎,并且河北一路全部都给田虎。田虎听见我正好有行刺的想法,所以安排我来执行这次击杀,至于宫里人是谁,我一直没问,田虎也没有告诉我。”
赵启半信半疑,问道:“有什么凭证?”
刺客说道:“那宫里皇子也想早日登基,因此常常派人送一些宝物给田虎,还说到正在想办法劝官家御驾亲征,让田虎早点做准备,等到官家亲征的时候务必全力攻打,争取杀了官家。之前宫里皇子赏赐给田虎一对镶金兽首玛瑙杯,那玛瑙杯天下只有两对,原本是官家非常心爱的宝物,有一对赏赐给了那位皇子,皇子给了田虎,田虎又赏赐给了我,现在就放在河北的家中,你可以去取来,一看便知。”
赵启回道:“好,我这就派人去取。”
那刺客哈哈笑了起来。
赵启问道:“你笑什么?”
那刺客回答道:“我笑你年幼无知,这是宫里的大事,事关天下,怎么能随便派个人就去拿,万一走漏了风声,你们皇族岂不是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赵启想想刺客说的有道理,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儿子刺杀老子被弟弟揭穿的事情,万万不可闹得人尽皆知,闹出去不仅仅是家丑而是国丑了。
“我亲自去取 ,你把地址告诉我。”
刺客听了后露出猎人看见猎物的表情,将地址一一 告知,又说道进门以后 ,会有暗号,赵启问道暗号是什么。
刺客回答道:“壮士几度秋,易水千古流!”
赵启谢过之后就要走,又想起了什么 ,转头问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是出不去了,我告诉你这些也是有事相求。”
赵启心情稍微安定了下来,拱手说道:“什么事,你请说。”
刺客回道:“还记得巧巧姑娘吗,那天她逃走了,她虽然是舞坊的舞姬,一直在青州舞坊跳舞,但是却也是我最心爱的姑娘,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为了报父母之仇,这次特意让她来帮我。她能逃走,我很高兴,希望你答应我不要抓她!”言罢扑地便跪。
赵启大惊,但是也答应道:“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可以确保不抓她。”刺客连连跪谢。
问话之后,衙役将刺客送回监狱,只见监狱里有一男子对刺客缓缓说道:“做的好。”
那刺客冷冷地回道:“我答应你的已经做了,你答应我的你也要做!”
这个暗中交易没有任何人发现。
监狱外的赵启仔细梳理了一下线索,觉得小清河决堤的案子一定跟青州通判郑智又很有关系,现在查账本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决定先查郑智犯罪的证据。
这天夜里他叫上周沧、韩清,三人来到粮仓附近,做好埋伏。
三人等了一会儿,不见来人,周沧和韩清有些分心,小声攀谈了几句。
却看赵启,那赵启双目炯炯,目不斜视地盯着粮仓,周沧、韩清对赵启都佩服不已,也赶紧闭嘴。
子时过了一半,看见有几人推着独轮车走了过来,均是衙役打扮,那衙役和粮仓管事换了文书,走了进去,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独轮车上满满当当装满粮食。
押粮官也不说话,只是用手示意衙役是走还是停,挥手之间经常是东张西望,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十分小心。
赵启三人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呼吸都控制得十分微弱,一直跟到青州城内,看见几人推着车子走进一家店,才稍微放松一点,只见那家店上面写着“青州米铺”。
周沧看见说道:“把赈灾粮食当成他们家的米了,大人,动手吧。”
赵启示意稍安勿躁。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几人小声交谈着出来,押粮官示意他们安静,一行人又将粮食送了给了几家店铺,最后那几辆独轮车空空如也,押粮官才带着几人才回家。
周沧看见他们最终回到了一个大宅子里,那宅子门前左边矗立着一座铜蟾蜍,右边矗立着一座铜貔貅。
周沧看这门前石刻熟悉,似乎在哪见过,想了一下猛然惊醒,说道:“郑宅,是通判的宅子”,几人抬头一看,那金色的牌匾上果然写着:“郑宅。”
赵启看了便气愤地说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周沧问道:“大人是让我们动手?”
韩清回道:“大人在吟诗,说的是这有钱人家里面的酒肉都已经多到吃不过来,臭了,外面人没钱人家饥寒交迫,冻死在街头,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读。”
赵启笑着说道:“是的,你回去是要多读书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再看几天,肯定还有别的店铺,韩清你可都记仔细了,一个也别落下。 ”
韩清回道:“大人放心吧,我连他们的位置都画好了。”
赵启和周沧一看,果然韩清的本子上不但记录了几家店铺的名字,连店铺的位置在哪条街,哪条路都标记的清清楚楚,两人都对他夸奖不已。
就这样一连跟踪了三天,第四天赵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为了避免被郑智发觉准备,决定同时抓捕米店老板和郑智。
由周沧、录事参军余良带人缉拿米铺老板,自己和司理参军李破奴、韩清来缉拿郑智。
周沧来到“青州米铺”让人将米铺团团围住,米店伙计看来者不善,慌忙叫老板出来。
周沧见那老板肥头大耳,眼睛宽大,皮肤白皙细腻,鄂下和两腮下面各有三道胡须,身着一身红袍,袍子上面刻有银色的祥云和金色的如意图案,活像一个财神。
老板见到周沧也不紧张,笑嘻嘻问道:“老爷有什么事?”
周沧问道:“看你穿这个样子,你是财神吗?”
那老板笑嘻嘻回答道“没错老爷,小人外号就是‘财神’,不知道小的什么地方没有孝敬到,要出动这么多人,您看我生意都没法做了。”
周沧正色道:“我是来找老板的,是你么?”
那人仍旧是笑嘻嘻回道:“是小人,不知道老爷是哪个府上的?”
周沧说道:“我是福王府上的,来拿你归案!”
老板回道:“大水冲了龙王面你看,你们福王大人我熟的很呢,他经常吃饭的‘十里香’,那里的米从我们这里买的。”
周沧又说道:“谁跟你大水冲了龙王面,带走!”
老板在手边摸出十两银子,塞到周沧手里说道:“大人有话可以跟小的直说,一点意思,给兄弟们吃酒。”
周沧拿着银子,看了看银子,说道:“果然是通判家的店,这个你们学的挺好哈,谁要你的银子。”说罢,把银子扔到地上。
老板看见滚在地上的银子,感觉折了颜面,便不再怕周沧,而是怒道:“你是新来的吗,你也不打听打听,这米铺是谁开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好怕呀,求老板放过。”周沧回应着。
老板收了七分怒气,回道:“知道怕就好,你现在走,咱们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改日到福王府请你喝酒听曲儿。”
周沧却又将一军,说道:“我就怕抓你们抓少了,有漏网之鱼,来人,给他戴上枷锁。”
衙役想给那老板戴上枷锁,老板身宽体胖,竟然戴不上,就直接押到州署来。
赵启来到郑宅门前,先行敲门,等到郑宅开门,便带着衙役和侍卫来抓郑智。
那侍卫均身着山文甲,腰间挎着精钢宝刀。郑智听见府丁报告,慌忙收起金算盘来迎郑智,赵启说道:“郑大人,是你跟我走,还是你自己走,还是你自己走吧,给你一个体面。”
郑智见这毛头小子来势汹汹,但也忌惮他是位王爷,怏怏回道:“什么我自己走还是跟你走,我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
赵启对他这样回答到时不怎么惊讶,缓缓地说道:“你将赈灾之米运到自己米店高价售卖,却给灾民吃白米粥、麸康,你不认罪吗?”
郑智上唇翘起,想说话,但是第一个字竟然没能发声,露出那嘴里的两颗金色的门牙,说道:“殿下可曾看过账本,下官哪里有错?”
赵启说道:“我抓你就是要问账本,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岂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的木算盘算专门就是找你金算盘的漏洞的。”
郑智本不相信,但是看见赵启信心满满,想到他必有准备,有一点开始怕了,于是回道:“没有实据,我不跟你走,大宋律法,没有实据不能抓人。”
话音刚落,韩清押着两人扔在地上。
“殿下,找到了。”
众人抬头望去那两人正是前几天帮助郑智运米的衙役。
赵启指了一下那两人,说问道:“这两个人晚上把赈灾的粮食运到米铺,运完之后就回到你府上,你现在么抵赖。”
郑智哈哈大笑起来,回道:“殿下,您虽然是皇子,但是随便找两位聋哑人来栽赃我,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原来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他一直在利用聋哑人替自己办事。
赵启回道:“既是你府上的聋哑人,韩清如何一下就能在你府上抓到两个,你找聋哑人来运粮,可谓有心粮苦,为何不用在为民解忧上呢?”
郑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而是抵赖道:“总之你没证据,我不跟你走。”
僵持不下之际,侍郎李破奴拿出一张白纸,一手拿住白纸,让那纸垂下来,当众说道:“殿下,我忘记跟您说了,这是米铺老板昨日的供词,他已经招认,他只是打工的,幕后老板是郑智。”
赵启心领神会,说道:“郑智,你还有何话讲?”
那郑智一脸鄙视,不信店铺老板会供出自己,讥笑于是道:“两个小娃娃跟我玩这套,你拿来供词我看,这是我多少年已经不玩的小把戏。”
赵启有些慌了,店铺老板才刚刚被缉拿,怎么可能有供词呢?
李破奴却神色淡然,将供词拿给郑智看,那郑智看见供词,脸色一白,瘫坐在了地上,侍从忙扶起郑智,郑智腿已经软了,没办法站立,万念俱灰地骂道:“畜生,出卖我!”
原来昨天晚上赵启和李破奴,余良、周沧、韩清商量缉拿郑智的时候,李破奴怕郑智抵赖辩驳,写了一张假口供。
李破奴书法极好,所以能模仿出米铺老板的字迹。郑智看见米铺老板签字画押,只觉得米铺老板已经把他贪赃枉法的事情都说了,因此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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