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当年认了一个干女儿,那个人就是大姑妈,奶奶说见到大姑妈比见到亲女儿还要亲,后来,大姑妈生了三个儿子,那就是甘夜的远房表哥。
第一次去大表哥的家里,那是他结婚的时候,那一年甘夜四岁。
母亲给她穿上精致的红色格子套装带上红色桃心项链,那天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面,父亲和母亲在那边聊表哥结婚的事情,说到嫂子家里很穷,和哥哥比较相配。
到了院子里,很多都是陌生的人,甘夜从未见过那些人,后来在人群中看到了表姐,她穿的比甘夜更好看。
表哥和一个女人站在低矮的屋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新娘的头上带着花束的确很漂亮,表哥的脸笑着挤扁了柿子一样挤着笑容,没有一点滋味在里面。
房屋比较旧,新人的青春靓丽要被房子吸食干净一样。来往的人群中还有的在那边调侃表哥,
“军,你这是得了好福气了,娶了这个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你家这条件,能娶上老婆也真的是祖上烧高香。”那个女人粗粗的腰肢水桶一样,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不过,表哥依然不生气的笑着。
母亲去锅灶那里要了一碗饭,拉着甘夜要给她喂饭,只是,甘夜看见了人群中表姐的眼睛一直闪亮亮的,着急的挣脱母亲的怀抱要去往哪里。
那栋房子是姑妈和姑父住的房子,后来,大姑妈晨起去买菜的时候过铁路桥,然后,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怎么回事就晕倒了,刚好火车过来碰到了人,当场大姑妈就死了,死在铁路边上。
奶奶讲起来大姑妈的死万分悲痛,就好像比自己亲生的女儿死了还要难受,每一次去市里都要路过铁路,总觉得去世的姑妈还躺在那里一样。
那个女人和甘夜的外婆一样,从未出现在甘夜的世界里,她们被人们说着进入到了甘夜的意识中,外婆暴戾、性格乖张,姑妈性格温柔、为人菩萨心肠。
奶奶总是喜欢讲铁路上发生的事情,说到有一年,有一个女孩子穿着白色长裙要过铁路,刚走到轨道中间的时候,即将跨过的那条铁路来了一辆火车,自己身后的轨道也来了火车。
这个女孩就被夹在中间,等到火车离开之后,白色彻底消失了一样,那个女孩好像是凭空消失在这个时空了一样,大家都猜测,火车对向行驶的巨大气流冲击,导致她的白色长裙被风直接吹起来挂住了火车,就这样整个人被活生生的撕成了碎片,消失在一瞬间。
每一次走亲戚的时候,甘夜一家人都要过火车轨道那边,有时候走的是火车洞里面,不用担心碰到火车;有时候走的是火车的上面,那个地方有红绿灯提醒;还有一次,父亲带着大家一起顺着火车轨道边上的小路往前走,绿皮火车的巨大惯性让人感受到铁盒子的威力,它撕碎人如同撕碎一只蚂蚁。
火车,到底要带着那些人们去往哪里?车上的人们看窗外的时候,会生出怎样的心情?甘夜无数次的揣摩着,可是,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一年过年的时候,甘夜和哥哥妹妹一起去表哥家里走亲戚,表哥和姐姐都在家里面忙碌着。
屋檐还和结婚的时候一样矮,低着头走了进去,里面的地依然是疙疙瘩瘩的土地,左手边掀开门帘里面很黑,根本不见天日一样,甘夜、妹妹走进去坐在那边开始吃瓜子,桌子上摆的是西瓜子和龙须酥,看来哥哥也为过年做着精心的准备。
突然间尿急,带着妹妹一起去厕所那边,哥哥说厕所就在后面。
甘夜看见房子侧边有一头很大很大的猪,那头猪躺在泥泊里面山一样巨大,旁边还围绕了很多小猪仔,它看上去生无可恋觉得活着如同死了一样,反正,最后都是要被宰杀的。
看着它的样子,甘夜很害怕它突然冲起来攻击自己,便让妹妹去喊表哥过来,表哥说,“它根本不会攻击人,它只是看起来长得很大而已。”
姐姐在一边撇着嘴巴,觉得甘夜矫揉造作的样子可恨。
甘夜弱弱的看着姐姐,不知道究竟得罪了她什么,女人之间天生的妒忌本就是天然形成的。
到了后面的厕所里面,那是一个被黄土挖出来的坑,甘夜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人继续用这样的厕所,这就好像是,吃饭和排泄是生命中最荒芜的事情,拉了就直接用黄土盖上,死了就用土埋了就这么简单。
妹妹在后面等着自己,甘夜从厕所离开后,站在那栋房子后面看着小格子的窗户里面的白纸已经破了很多窟窿,冬天北风肯定会从里面灌进去。
这栋房子是姑父和姑妈的,表哥继承了他们的房子,沿袭了他们的爱情模式,命运被禁锢在里面,灵魂无法完成自我救赎。如果,换个场景是不是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厕所出来又看到了那头猪躺在那边,甘夜穿着靴子拉着妹妹陪在自己的跟前,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生命繁衍生息一样,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在那一刻,也附身到了那头猪的身上,灵魂和它一样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
活着是不是和死了是一样的?甘夜从那边往出走,妹妹问,“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悲。” 甘夜看了看天空什么都没有,小时候和表姐打架扯断的那根项链早已经不在了,只是回想起来那件事情,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是这样,他们看见美好的便据为己有,他们掠夺别人手中的东西,以为是自己的。
家族中的男人想着如何从外面掠夺东西,而家族中的女人希望这个家得到的越多越好。
妹妹不明白甘夜为什么总是保持悲观的态度,就像甘夜不明白她总是惧怕所有的事情一样。
小时候甘夜抱她的时候,她并不愿意,使劲的扭着胳膊和腿,试图离开甘夜的怀抱。
可是,长大之后却总是模仿甘夜,希望成为甘夜。
哥哥在厨房帮忙烧锅,风箱一拉一响,灶膛里的火焰更旺盛了,锅盖上很多柴火的灰烬淹没了原本的颜色,姐姐失去了当年姣好的容颜,头发也乱蓬蓬的,面对生活她可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所以,才嫁给哥哥。
案板、锅灶、床一个遮盖了他们肉身的地方,提供食物和温暖的同时,也圈禁了他们,土地是困住他们灵魂的绳索,让他们日复一日的在那忙碌着,如果人类有罪,最大的罪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大姑妈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回到那个圆满的世界里,不用遭受人间的一切苦。
从自己家里走出去对照哥哥的家里,甘夜看着那个陌生的地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家条件还算可以。
上房盖好了依然崭新,父母的婚房依然可以住,甘夜的家被两处房子包围住,院子里面是四四方方的天空。天空被切断成了一个正方形,看出去天空是只是一块糕饼。
吃死人饼的那次,甘夜身处在荒野里面看向四周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天色暗淡下来,就连麦子都显得绿的可怕,甘地在旁边的麦子地里还在那边玩,甘夜却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
等到了村口看着一栋栋房屋的出现,甘夜这才安定下来,一座座建筑就像是被打上了个人特色的烙印一样,房屋上面也出现了人脸,而且,每一家的脸谱都不一样。
甘夜总觉得每一户人家,所要去的地方不一样,看着都是繁衍生息,有很多孩子。实际上,结局都不一样。
那天甘夜回到家里,走进父母布置的那间屋子里,炉火上的水壶正咕嘟咕嘟的冒泡,黑白电视机被放置在墙角的位置那边,床铺上依然是缎面的被子,两边的柜子那是母亲的陪嫁品。
在这个小宇宙里面,一切都是稳定不变的,甘夜从前只想着逃离,可是,在田埂上面吃了那死人的饼之后,才意识到“家”是一个可以庇护意识心的地方,因为,外界无边无际那么大,不知道会被什么灼伤了意识心,此刻,回到家里那个有秩序的地方,那个提供食物和爱的地方让肉体放置一段时间好好休整之后再去继续寻找灵魂存在的意义。
有一年秋季柿子熟了,甘夜、父亲、母亲和妹妹走到山坡的最底下,那边有两棵柿子树,大家一起把柿子从树上卸下来,放进篮子里面。
树叶背面有一只毛毛虫,蛰了甘夜的手,瞬间肿了一个很大的水泡一样。
父亲拿来一瓶风油精涂了上去,缓解了痛苦,那个大包依然存在。
后来,母亲不让甘夜干活了,甘地见状也开始假装被虫子咬了,母亲看穿他是装的走过去便踢了一脚,甘地生气的直接跑远了。
最后,活便只剩下母亲和父亲在那边干,妹妹更小一点也在那边玩。甘地在远处大喊,“你们快来来这边玩,这里很好玩。”
坡底下去有一段路,那边通往天窑,那是抗日的时候挖出来的,甘夜和妹妹跑过去看了一眼,那边爬上去之后是一个平台,平台到最上方的洞口还有几米那么高,索性甘夜退了下来。
当年宣传“深挖洞,广积粮”的年代里,刚好日寇打到了潼关那边,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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