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脸肿大的就像是喝了三鹿奶粉的娃娃头,开始不正常了。
看着他那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冷漠疏离的内心那一刻便崩溃了,甘夜发现自己也成了多年前的那一类妇人,见到对方过得不好便开始掉眼泪,满嘴都是抱怨的话语,抱怨他当年不好好读书,抱怨他结了婚不好好过日子,如果当年一点变了,那么如今的一切都变了。
可是,那是甘地自己的意志,他能让自己病了,也能让自己好起来。
19年甘夜病重快死的时候,甘地总以为她过的很好,有很多很多的钱,没事了便发短信问甘夜要钱,每一次都是钱,每一次都是钱,好像除了钱之外再也没有和甘夜说的事情。
小时候奶奶给甘夜炸了很多撒子,偷偷的叫甘夜过去用一个红色塑料袋包起来,那时候甘夜刚吃饱饭还不是很饿,出了奶奶家的门之后便回到自己家,把那一包吃的直接放在褥子底下出去玩,等到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了,别说吃的,就连塑料袋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甘地总是认为甘夜的就是他的,甘夜的凭什么是他的?一问他便装作失忆一样,
“我还以为是没人要的,所以,就直接吃了。”
即使恨得牙痒痒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有时候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把甘夜和甘地生的那么相近,甘地总是偷吃甘夜的东西,而且还抱怨甘夜得到了太多好的资源。
甘夜问过父亲,“爸爸,你既然最爱女儿,为什么还有两个儿子?”
“因为生到了第三个才是女儿啊。”那一刻,甘夜想着肯定是父亲不够爱女儿,因此,他的头两个都是儿子。
后来,发现父亲对甘谷是用长子的标准去培训他,以最高的期待去要求他,甘夜那时候便明白了自己的作用是什么。
三个孩子当中,甘夜只是一枚棋子,用来掣肘对方的棋子。
当未来甘谷做的过分的时候,甘夜把他拉回来,当甘地远离了正常轨道的时候,警戒他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多年后回想起来在那个家里的生活,总觉得,就像是一场梦境一样,而那个梦境是父亲的制造物,甘夜在父亲的梦里时常会觉的自己是假的,父亲才是真的。
父亲的意志往左,其他人不得往右,即使是即将长大的儿子也是一样。
从前看到天狗吃月亮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开始拿着锣在那边开始敲,甘夜看着天空逐渐消失的月亮,再看看父母他们的神情,就像是即将到来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父亲的表情以客体的方式存在,让一切都变成了脸谱一样的存在。
前半生是父亲和母亲的意志,后半生,轮到当年的那些孩子开始行使自己的意志。
那一年甘谷在家中给父亲说他谈恋爱了,父亲立刻恼了脸色,“从古至今都是父母说才能结婚的,你们凭什么自己做主?”
那天父母在厨房里蒸馒头,甘夜看着父亲一向温柔的脸庞立刻变了颜色,甘谷在那边立刻唯唯诺诺的辩解,“如今我身边很多人都自己谈,都是自己谈。”
母亲开始为甘谷辩解,“算了,谈了就谈了,孩子们自己拿主意。”
那天甘夜看着甘谷反抗父亲的时候唯唯诺诺的样子,意识到从前的那根鞭子还在起作用。
幸好甘谷是出头枪,他先去探路看看哪里合不合适,后来的人便沿着他的路继续往前走。
后来父亲多次在甘夜面前说,“甘谷靠不住,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那一年,甘夜才读六年级的时候。
成为被长辈寄予厚望这本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可那天甘夜发现身上的担子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重了,如果说从前定义为“乖巧”、“懂事”,便需要付出更多的劳动,只是喂猪、劈柴、挑水这些,那么后来被赋予了家族的使命的时候,甘夜意识到父亲这是要压垮她的脊梁骨,让她承担起甘地和甘谷都挑不起来的重担。
爷爷在的时候喜欢讲“二十四孝”里面的“卧冰求鲤”的故事,甘夜那时候为了讨好大人每天早起去倒尿盆,晚上拿尿盆。
新买的尿盆用久了之后,上面满是尿渍,用水冲刷过后还是骚味比较重,那时候甘夜还不知道人体是一台机器,爷爷的身体已经到了暮年,干净的水从身体流经一遍之后便早已经浑浊不堪。
孝就是能够忍受腥臭的尿渍,直到刷干净尿盆。
孝就是学会拆被子,洗干净之后然后再缝起来装好。这不就是牺牲自我,为了大家?虽然赢得了大家一时的赞叹,可是,更多的时候要做的比他人多,吃的比他人少,而且,还要时刻谨守谦恭本分。
爷爷喜欢看《聊斋》,甘夜没事的时候也翻了那本书,都是繁体字比较难认,而且都是竖体的,从右到左的阅读方式。
爷爷说那是古代的排文方式,甘夜在学校里学的都是简体字,看爷爷总觉得是在看一个腐朽古板的世界,而那个世界因为从未接触便充满了好奇。
一天爷爷拿了两本书,《女则》和《女训》给甘夜,让她跟着一起读,甘夜刚看到了第一句话便觉得有问题,就看不下去了。
通篇讲的都是女子要如何服从规矩,可是,那规矩是谁制定的?还是男人。
那天在村口看见洋洋的奶奶颤颤巍巍的走过村口去场里,所有的孩子都围着她开始嘲笑她,那双脚一直颤抖着,走一步歇三步,正常人可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而这样子简单的走路对她来说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奶奶说,洋洋奶奶的脚早已经被拗断了,奶奶看过那脚背畸形的根本无法看。
奶奶说她的脚也被缠过,可是,奶奶的脚是正常的,一排脚趾并未畸形下去。
甘夜去过洋洋家里,刚好就是在门口放了一口黑色的棺材,和甘夜家里是一样的。
他们说那是为了给老人冲喜,因此,才放的棺材在窗户底下。
小时候看的最多的还是那些老头,他们围在一起说着“之乎者也”,思想也和父亲不一样,那些人比爷爷的年纪还要大。
再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的存在,就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母亲嫁过来多年吃饭不上桌,即使到了过年的时候叫母亲她依然躲在柴房里面吃饭。
后来,爷爷去世之后这样的习俗才变了很多。
甘夜的世界里是确定的,不用缠脚、没有知青下乡,只是生活在无数先烈换来的和平里面不知道未来要去往哪儿。
父亲的意志、老师的意志以及甘夜自己的意志交叉在一起,好像是叠加了一样,时而往左,时而往右,被牵拉这如同被牵线的木偶一样。
最终,还是自己把控了人生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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