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你爸运来的,就是一根腐烂的树根。”
甘夜看了看众人的脸,想起来中午他们还兴高采烈的讨论如果这个可以拿去卖的话要发财了,到了下午可能有人来检验过来说这个不值钱,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
出了房子后,听到他们在说,“xx是想钱想疯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那名字不就是父亲的名字,要知道当年为了救姑妈父亲不惜借了高利贷,如今,为了一块树根他们背后这样说,甘夜那时候意识到自己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像自己也成了那个贪小便宜的人一样。
后来,那块巨大的树根被扔掉了,没有价值的东西肯定会被扔掉,他们的眼里只有金钱、房产、首饰这一类是值钱的,其余的,通通没有任何价值。
人家给你住最好的房子,免费让你吃喝,总是没错的。
那时候甘夜才发现原来“对你好”这是一个符咒,把你放在炭火上炙烤,看看你到底能承受住多少?
后来搬去西边的那间新房子住着,因为是表哥的婚房,因此,墙壁装修都是新的。
那次树根事件后,甘夜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他人,生怕自己吃多了饭惹得他人不高兴,已经是十八岁的人了,回想着在原上的父母他们当年退出这城市后,自己孤身一个人在世界上单闯,看似在姑妈家里实际上心中有时候还遭受了更多的不平。
如果这一切是自己吸引而来的,那么自己到底要考验自己什么?
后来去了南方,原生家庭的影子依然刻在骨子里,那是刻意讨好、忍让和付出。
直到遇见了郁南,甘夜给她讲自己寄宿的经历,郁南说自己小时候不是被放在姑家就是姨家。原来,真的是同类人会被放在一起惺惺相惜。
甘夜、赵公明和郁南不过是同一类人,首先被原生家庭盖了章,之后又被别的家庭打上了烙印。这样子哪里都不是的人,也不会融入哪个集体中。
后来无数次回家,每次,父亲都会给姑妈说甘夜回来和走的事情,就好像,甘夜是一个符号,一个夹在两个家庭中的符号,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
两年了,甘夜总会觉得自己像那根树根,被大家扒开研究透彻之后,在扔掉的时候说了一句,“那不就是个烂杆。”
吃饭、穿衣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在甘夜看来却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那一年是高二正要上楼的时候,嫂子看向甘夜说到,
“她是不是要穿文胸了?”
姐姐看了一眼,“哦,十八岁了,是要穿了。”
甘夜穿了一件蓝色格子衫,里面套的是初中母亲给买的吊带背心。索性直接上楼了,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着那几件衣服,才发现自己物质上的贫瘠对称精神上的富饶。
后来,母亲来看自己那天带着甘夜出去转,“甘夜你要什么?”
“给我买件内衣吧,我穿的还是初中那年买的吊带。”说着眼前浮现出来高一那个女生,她厌恶女性的身体以至于每次起床都要拿着白布来缠住女人的象征,一圈一圈的缠住之后,女性特征消失了,让她觉得很开心。
姑妈后来生病住院了,甘夜回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大表哥没在,只有小表哥在厨房里煮饭。
“甘夜,你会不会切菜?”他在那边炒菜,明显手忙脚乱的,
“会一点,不过好久没切了。”甘夜走过去拿着刀切,
表哥看到那个样子,觉得根本来不及,“还是我来吧。”
炒好了菜,装了炖的汤,赶紧就往医院里面走,出门给甘夜叮嘱,“吃完饭你把锅和碗刷了。”
那时候不知道姑妈因为什么生病,非常突然,就直接住院了。
后来,怎么回来的也记不太清楚了,就记得那天表哥炒菜煮饭,而甘夜什么也不会干巴巴的站在那里。
那个家只有一次,他们和姐姐发生冲突,姐姐直接倒在地上一直在那边哭,她其实反抗过,从她的反驳中甘夜意识到他们之间从前有一本帐目,就像自己和甘地一样。
可是,当自己这个外人到来的时候,他们最开始是觉得日子有了期待,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到了最后,甘夜发现自己慢慢的就被姑妈一家人同化了,每次到了客厅看见那猛虎,从最开始的害怕到了最后可以直视过去。
姑妈喜欢做炖菜,用火锅料做好的直接配上米饭或者馒头,肥肉更多一些,给甘夜的碗总是大碗一大碗,每次吃完饭总是撑到了,体重后来在冬天的时候成了一百二十斤。
渐渐的,甘夜远离了父亲的赛道,被姑妈同化成了她的样子。
一日,姑妈、表姐说去西边表哥新装修的房子那边洗澡,叫上了甘夜一起,坐一路公交一直到西二路,然后,再走过去一段路,那时候的西二路还比较偏僻一些,并没有发展起来,感觉有点荒凉。
上了二楼,进去房间里面,客厅比较大,表哥并不在家里。
姑妈和表姐先去洗澡了,甘夜在那边等着,从窗户看出去这是二楼的位置,底下院子里还是小树苗,新小区一切都是刚刚弄进去的。
等到甘夜去洗澡发现卫生间的地板是木条纹的,踩上去膈膈的,那时候她想着表哥可能也就在这间房子里度过自己的大半生时间,等到下一次去的时候,可能表哥已经五十多岁了,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是什么心境。
再次到那间房子,刚好是十六年后,表哥离婚了一个人在那间房子里面。
走进去发现很奇怪的点,就是觉得好像瞬间从记忆里的崭新变得破旧,沙发不如当年那么崭新,已经破破烂烂,也好久没人清洗沙发,窗帘的颜色也暗淡下来失去了光泽,地板因为没有拖也变得暗淡没有了光泽。
仔细看表哥的时候,发现他从当年那个帅气逼人的小伙子已经成了一个颓废的中年大叔。
原来人真的是可以被同化的,并且,会大概率被周围的人和环境所同化。
十六年里面,表哥已经被身边的人先是用语言锁死了未来,后是用精神同化了他,那个踌躇满志的他早已经被杀死了。
二楼看出去,树已经长的郁郁葱葱,记录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时过境迁只感慨冯唐易老。
后来甘夜读大学的时候去姑妈家,站在楼梯口那边碰到了大表哥,头顶上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在黑夜中质问表哥怎么还不给糖果吃,他笑着摸了摸甘夜的脑袋出门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背影中有一丝落寞。
后来总是做很多的梦境,梦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出现了很多蛆虫,一把扯掉之后身体也变得轻松了。
甘夜和琳琳断交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内也有一个恶灵,她一直在反复的说,做好人有什么用?还不如做坏人来的彻底,宁可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说,坏人到时候是有报应的,还是做好人。
每当以前的那些记忆出现的时候,便开始左右摇摆,已经被这样对待了还不反击吗?等着他人拿自己当软柿子捏?
后来破除了那些脑海中所有的情绪木马后,想起来爷爷那年带着自己去舅舅家,甘夜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无缘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故的恨,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他人对你的好都是希望未来你的回报,当你不值这个价码的时候,他们便撤回对你所有的好,无论这个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
既然这样,那么就让一切成空,他们都消失了。让山成山,让海成海,让他们回到他们的世界里,自己继续待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是童年那个没有被世俗污染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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