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夜看着爷爷的眼睛,依旧是浑浊的,那神情的确是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明明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那么他到底是被什么影响了还是?那个世界到底有什么东西?可是,甘夜根本看不见那个世界。
多年后甘夜身处在两个世界的交汇处,待在那个中学下坡的路上,看着清晨的太阳照射过来,总觉得那是尘世的天堂,自己的两只脚一只在尘世,另一只在天堂里,那些人看自己就像看远方的来客。
自己唯一正常的地方便是没有像爷爷那样做出怪异的事情,更多时候维持着还算正常的状态。
那是另一个属灵的世界,人死后就会进入到那个世界里面,爷爷的灵魂一部分已经进入到了那个世界里,只是,因为人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才没有马上离开这个世界。
后来,爷爷一直坐在阳台的台阶上,看着天空的时候一直问甘夜,“甘夜,你说这大白天怎么天上有星星?”
那时候甘夜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来问一个孩子,而不是大人,自己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担那么多?其实,那些东西对自己来说更像是触手可及,而父母、哥哥他们根本不知道。
爷爷去世后,那股能量一直留存在那个家里,每次甘夜回去看那间房子想起来当年的事情,爷爷根本从没有离开过,只是在当下的时空中他消失了,而在过去的那些时空里他依然存在,继续影响未来的人的命运。
甘夜走进奶奶的房子里,窗帘是淡蓝色的椰树,很漂亮。床头有一个巨大的百格布袋,那是奶奶亲手做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停留在过去,无法进入到当下的时候,甘夜去了教堂和大家一起唱赞美歌,看见了舞台上那块艺术玻璃上的燕子,总是会觉得往事历历在目,自己好像还处在奶奶的那间房子里,妹妹拿柜子里的糕饼递给自己吃。
奶奶的世界里,就是枣树、杏树、梨树、木房和巨大的院子,甘夜的世界里是文学、艺术、哲学、历史。每一次回想着过去,就是一次疗愈,等到疗愈好了继续在文学的世界里痛苦,等到痛苦了又回到奶奶的老宅子里面躲避着外面的大世界。
在沙县的那次吃饭的时候,甘夜的斜对面坐着的就是那个主任,他的脸上一脸黑色,牙齿不是很整齐,并且,他眉宇之间围绕一股黑气,甘夜总觉得他的脸很脏,可是明明脸并没有多脏,即使当时爷爷已经那么老了,都未见过这样的神色,他到底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那是一股邪祟作怪。
最后一次见这个人是在二院的门口,那天开车不知道去做什么,碰到了他和他的妻子就在医院的门外等候着,直接让他上车后把他送到他家之后便离开了,可能也就两年后这个人就死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死去的人可能是他的妻子,因为他的妻子肾萎缩需要插导管,总觉得他的妻子可能命不久矣,没想到他在五一劳动节的那天死在家中,突发的脑梗导致他直接在睡梦中离开了,要知道这件事的突然让所有的人都觉得非常突然,可是,这件事情就是那么奇怪。
越是见识这个世界越多,反而觉得每个人都非常奇怪,年轻不懂里面的门道在哪里,后来才知道那是“生有时,死亦有时”。
那天吃饭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女的,年纪轻轻就当了主任,大家都在夸她如何如何厉害,等到没人的时候背地里说她性格强势早早就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这样的女人给自己自己都不要。
甘夜发现集体中人们的思想总是奇怪的达成一致,他们不在乎个体到底遭受了什么,而是用一种约定俗成的压力来逼迫个体服从性,无论这个人的位置高还是低。
那天在利杨哥家中,赵公明一直说他们家族一个女孩那么大不结婚,而且还是同性恋,这个时候甘夜莫名的就想着维护那个女孩子,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误要这样被对待?在集体中还要遭受不白之冤。
春天的时候甘夜和她一起去后山公园里行走,两个人一起聊天说到她的过往发现她其实是父权机制下的受害者,她从未反抗过父亲的权威,她如今这样的处境至少有一半是父亲造成的,甘夜看着她就像是再看自己的一个分身。
她说,有一年冬日她还是一个孩子父亲喝醉了一直敲门到了最后开始砸门,她躲在房间中怕的要死,那件事情一直到如今还影响着自己的人生,她无比的怕男人,就像是怕一种未知事件要发生一样。
甘夜从她的话语中读懂了她所要表达的意思,正因为如此才伪装成男性,也许,从那一刻她女性身份已经死了,另一个男性的人格一直保护着她不受伤害。甘夜从前也意识到必须成为男孩,必须去角逐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自己的位置就会被取而代之,可是,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经很累了,根本走不动了,那个梦境中出现的黑衣男子其实就是甘夜的一个梦,赵公明意外的闯入了她的人生梦境中。
女性的力量是有限的,并且,可以迸发的力量也是有局限的,出现在汤加跟前的时候是这样的感夜,遭遇和汤加一样,只是选择不同导致呈现的“果”不一样。
汤加说到她的父亲,也就是那个平头的老头,甘夜第一次见到他想起来一种动物——蜜獾,看起来不是很大,却攻击力十足。
饭桌上菜品上来的时候甘夜捧杀那两个老人,吃谁的饭说句漂亮话也是应该的,他们羡慕甘夜和那些人的年轻,甘夜反驳年轻却没有他们那样的智慧,觥筹交错之后发现他们不过是泛泛之辈,只是普通人而已。
后来甘夜吃过饭坐在茶桌上,那是第一次见汤加,她的右耳朵上戴着一颗带钻的耳钉,甘夜直接问,“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羞涩的笑了笑,“我是女孩,打扮的很像男孩。”
“你是哪一年的?”甘夜继续追问,
“89的。”汤加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真好,我也是八九的。”另一个房间内那些男人喝多了说着胡话,只觉得吵吵嚷嚷的。
那一次甘夜和汤加聊天的时候只觉得她有一股狠辣,尽管她依然在掩饰,但是遮不住有一种凶狠在里面,过了三年之后再见汤加,她胖了很多,整个人呈现一种颓废的姿态,后来才得知她被关进了监狱三年的时间,而这三年里她过的非常痛苦的日子。
甘夜问过她,“你恨不恨你的父亲?”
她说,“我何止是恨,他不仅毁了我的母亲,也毁了我的人生。”
恨父亲,成了一股强大的能量延续着她的生命,她的生命建立在恨之上,十几年了,从未走出过父亲砸门的那天。
甘夜回望自己的人生,实际上自己也恨母亲,更恨父亲,是因为不想重复母亲的命运,因此才去寻找更多的可能性,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可是,父母之间的仇恨和自己有关系吗?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根本没必要延续他们的痛苦在自己的身上。
甘夜遇见了汤加之后,才发现自己也和她一样,十几年了从未走出过那间牛棚,一直停留在当时被伤害的场景里一直在那边哭泣,即使后来长大了以后,站在公交站牌那边等车,名牌包和靓丽的时装在身,粉底液遮得住脸上的泪痕却无法掩饰灵魂的痛苦、扭曲,到底自己还要什么?
即使去往更大的未来里,可是,童年的自己还在那间房子里受苦,未来的自己凭什么开心?哪怕有时候有一瞬间觉得幸福,那个孩童便会跳出来质问:你凭什么幸福?你有什么资格幸福?
无论是皮草还是首饰,无论是房子还是车子,无论后来得到了什么都无法调动情感阈值的感受性,甘夜的内心因为遗忘而痛苦,根本无法填满,可是自己到底需要什么?甘夜不知道,每次吵完架之后一个人走出去在外面开始游荡,像一个鬼魂一样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
一个人背叛了自己原来的轨道之后,是在一条荒无人烟的路上继续行走着,没有方向没有指引,到处碰壁,后来重新寻找自己把自己从山野中找回来以后,甘夜发现自己的魂魄统一了,不再会有自我毁灭的倾向,当来自过往的经历充满自我之后,一切都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那才是人生二次成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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