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竹简错落有致地铺展。烛火摇曳,光影昏黄,笼在堆积如山的典籍上。典籍之侧,研磨好的墨水浓稠,空气里也萦绕着淡淡墨香。
胡叟转首,目光温柔地掠过竹简,道:“大王,时辰虽晚,然天文历法乃国家之根本,关乎农耕、祭祀,乃至百姓生计。吾等身为史官,当以严谨之心,确保无误,以飨后世。”
沮渠牧犍沉默一时,忽而冷笑道:“既为史官,修史乃是本分,夙兴夜寐也是应该。”
他顿了顿,眯起眼,一字一顿道:“孤现下要你为尊者讳!”
“不可!”胡叟缓缓摇头。
沮渠牧犍死死地盯住他,少时又看向一直伏跪的索敞、阴兴,问:“国师呢?”
“禀大王,国师已回府歇下了。”索敞回道。
“第五卷既然是由胡叟执笔,便不关尔等之事。且回府去!至于胡叟……”
沮渠牧犍深深看他一眼:“孤认为,你应该换个地方去醒醒脑子。”
说罢,沮渠牧犍甩袖而去。
蒋恕最能揣摩沮渠牧犍的心思,旋即对身边内侍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人!”
言讫,蒋恕眼风扫过宋鸿,道:“胡叟的下场,你可看见了?”
宋鸿低首不语,只微微点头。
宋鸿向拓跋月传递消息已久,难免心虚。惊变之下,也不知蒋恕所言,指的是秉笔直书,抑或是其他。
蒋恕无暇多说,匆忙跟上沮渠牧犍。
见内侍们围上前来,胡叟也无丝毫慌乱,反倒是神色自若,仿佛早已预知此劫。
胡叟缓缓起身,目光落在了一旁惊愕又担忧的索敞与阴兴二人身上。
“二位同侪,吾虽将远行,但心中所系,唯那天文历法之史书未竟。还望二位细心编纂。”
索敞、阴兴忙应了。
胡叟又看着两位内侍:“可否容我去向王后诀别?”
一位内侍面露难色:“我二人可做不得主。”
“如此,叟且留一封手书。还请……”胡叟目光在史馆内游移,定在宋鸿身上,“起居郎可愿帮罪臣转递给王后?”
宋鸿暗道:胡叟当众请求,我若不允,反倒显得我心中有鬼,不敢见人。
宋鸿遂慨然道:“胡先生请放心。”
“有劳了。”
言讫,胡叟走到长案前,奋笔疾书,片刻间便写好手书递给宋鸿。
宋鸿目送胡叟被内侍押走,对一干史官微微一鞠,便往外大步迈去。
他走得很快,不多时便行至德音殿外,轻叩门上铺首。
大门很快打开,立着一个叫黄平的内侍。
黄平问清来意后,皱眉道:“王后凤体违和,现下正歇着呢。你这事儿也不打紧。”
“此事至关重要。”
“可王后她……”
“何事?”赵振的声音,从翠华楼上传来。
这翠华楼,修在德音殿的东南角,距离大门很近。
一见来人是宋鸿,赵振心里一动,道:“原来是起居郎。且先请进来说话!”
最新网址:xia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