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十岁便能独挡一面,谁家盖新房时,天顺便放心地甚至是得意地让这个徒弟去“把大角儿”(一座房屋最显眼最关键的那个直角,通常要手艺最好的人去砌垒),让他去砌垒最关键最显眼儿的那面墙,这在瓦工来说是一种被信任的荣耀。因为脑瓜儿灵活又勤学苦练因而技术过硬,而顺友的建立在技术过硬基础上的自信又使得他多了几分幽默与诙谐,他的嘴角总挂有一丝笑意,而其中讽刺的成分要多于幽默。
秦顺友像许多那个时代的男青年一样,穿着军绿的上衣,带着没有五星的绿色的军帽,那军帽里面有一圈儿薄纸板儿将将帽边绷紧让前面的帽边挺挺地凸出来这样便显得更精神而且帅气,而那薄纸板儿从实用的角度来讲又能帮助吸汗。
顺友天生是个干净人儿,像他师父谢天顺一样,他在干完活儿后,身上几乎没有一个泥点儿,师父说如果干点活儿就浑头巴脑都是泥你顶多就做个小工而做不了大工,那不是给祖师爷丢脸吗?所以打从一开始学瓦匠,他便一丝不苟地努力保持整洁,即便是和泥、搬砖这样的纯体力活儿也别想让他狼狈得跌了“份儿”。
顺友盯着秀兰的目光尤其热烈执着而有一种野性,秀兰的目光第一次与之相遇就被撞得浑身一震,她羞得红了脸,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怀好意,这亏得是在天顺老爷老奶奶家里,这要是四下无人,这人不把自己给撕巴喽吞进肚里才怪!
但顺友那张嘴角挂着些许嘲讽笑意的疏朗而俊逸的脸却总在秀兰的眼前晃悠,有一次思想到忘形的程度,明月与淑琴走到她背后她都没有觉察,直到淑琴哈哈笑着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方如梦初醒,红着脸嘟囔道,“你俩真坏,看吓了人家一跳!”她有意无意地更加经常地往老奶奶家去串门儿聊天,她似乎害怕看到秦顺友那张俊逸的笑脸,但她自己知道却不愿意承认她渴望碰到他,渴望他的火热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秀兰更加频繁的照镜子,边照镜子边想象着顺友看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与想法。
作为谢天顺最得意最喜欢的徒弟,师父谢天顺早就暗示自己的“衣钵”将由秦顺友接棒,顺友也就更加经常地出现在天顺家里。不老屯与新屯相邻,三步两步就走到了,所以顺友便常到师父家串门儿。天顺的二闺女桂枝见状暗地里偷着乐。老奶奶也疑惑了,“这小子怎么了这是,哪根筋疼了还是怎么的?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为了桂枝吗?不像!”
有时赶上了“饭点儿”,老奶奶便招呼顺友过来一同吃饭,顺友也不客气全拿自己不当外人,端起饭碗就吧唧吧唧地吃起来。但他那“带钩儿”的眼光却一直瞧着门口儿,盼着那身着素花半袖衬衣与深蓝色百褶裙露着一双雪白小腿的身影出现。
年轻的躁动与激情让他们的目光在相遇时产生出了电光与火花,脸红与羞涩掩不住过度分泌的荷尔蒙所带来的对于异性的朦胧却又清晰的渴望。那天不老屯放映电影《地道战》,这部放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的影片吸引不了秀兰与顺友的目光,而站在人群中眼光不离幕布的顺友在黑暗中忽然将秀兰的一双手坚定地抓在自己的手中,秀兰下意识地挣脱,却被抓得更紧,于是便放弃了抵抗,心中“咚咚”地打着响鼓,任由顺友抓住自己的手。
激情与烈火常常结伴同行,热恋中年轻人以这种方式公开公示了自己的恋情,刚开始他俩还小心地避开人们的目光到南河边去拉不断扯不断地聊着说着,谢新与国建在河坡儿上游玩的时候,在一处排水沟边见到过一对正自搂抱的男女,看背影他们知道是谁。但他俩迅速地跑开了,对这小哥俩来说,看这些还不如看飞驰而过的冒着白烟的火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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