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比吹笛子(听起来)顺耳多了!”明义露出白牙齿谦虚地笑了。
(三十)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大约三点钟的时候,明义要去厂里热炉。虽说是熔铁的高炉,但到了周六下午也就熄火了,那个时候每周休息一天,为了不耽误周一上班正常生产,所以周日下午要点火热炉。因为明义住家在新屯村,离厂里近,所以他便义不容辞地接受了热炉这个活儿。谢新坐在四叔明义的自行车后座上,随了明义到厂里去玩儿。
那是谢新第一次到京东的这个铸造厂去。国道上柏油马路泛着沥青的光亮,自行车行在上面没有任何声响,而路面又是极整洁似乎没有丝毫的灰尘。当明义的自行车向北拐进一条稍窄一些的路上去之后,路面虽仍是柏油铺就,但路两边的灰黑色的沙尘却明显的多了,等到了铸造厂的大门口时,明义要谢新下车,自己也随即跳下车来并微笑着和一个狮子头的高个儿门卫打着招呼,“来了,明义!点火来了吧?这孩子是谁?你侄子?”说完便笑眯眯地目送着叔侄俩进到了厂里。车间的一侧是成品区,一排排码放整齐的铸铁暖气片竖立在那里,仿佛小山儿一样挺有阵势;而车间的另一侧靠近高炉的位置则是原材料的天下,煤炭堆放在一处带顶棚的处所中,而旁边就是码放着的成堆的生铁块子。明义用铁钩子捅开炉门儿,拿一片旧报纸和一张纸板儿放进炉口,点燃旧报纸再引燃纸板儿等物,过后开动鼓风机,让炉膛中的煤炭燃着,最后明义关掉鼓风机关上炉门儿,这点火热炉的活儿就这么干完了。
明义带着谢新来到车间东侧的男职工宿舍区,这是一幢二层建筑,一层是澡堂子,但只有男浴室,女浴室在另一个车间的旁边。浴室的最里面是大大的热水池子,靠近门口儿地方是淋浴区,再外面是换衣间。明义温和地向谢新介绍说——每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这里是最快乐热闹的地方,嬉闹声笑骂声不断而且带着特有的浴室回音。虽然有一种香皂肥皂洗发液与尿骚融合在一起的味道,但这丝毫不影响爱唱歌的浴室歌手边洗澡边放开嗓子过瘾;另有两三个老年职工就爱在池子里泡澡,水越烫他们越美,即使被烫得呲牙咧嘴他们也美得喊舒服过瘾,直是烫得皮肤红通通仿佛刚从开水锅中捞出的基围虾一般。有个老职工边泡澡边唱京剧,和那浴室歌手你呼我应,你方唱罢我登场。等到厂里工会组织职工文娱活动的时候,车间主任推荐这两位出场,可你猜怎么着?这两人全都胀红了脸左推右辞,到后来年轻歌手答应了。可轮到他站在舞台上演唱的时候,他却两腿发抖声音打颤,可等到光着屁股站在喷头下冲洗的时候,他又来了精神儿,亮着喉咙充满神情地唱着!你说这人是怎么了?
说罢明义笑着摇摇头。谢新接口问道,“四叔,那您表演了吗?”明义回答说,“四叔表演了!我给他们吹口琴,吹《康定情歌》,对着麦克风吹,到后来礼堂里的姑娘小伙都跟着唱了起来!”谢新听明义和颜悦色而又平静地讲说着,说到这里明义哼唱起了那首令他陶醉的《康定情歌》。
二层被格成了四五个房间,那是男职工的更衣室兼宿舍。宿舍的门是米黄色的装有门锁,那门锁的锁眼儿极大,谢新能清楚地从锁眼里看到宿舍里面。此时明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那种象镶着一枚大牙齿般的大钥匙谢新还是头一次见。宿舍里有四五张床,玻璃窗台上有牙膏牙刷铝制大饭盒,估计可盛一斤菜一斤饭的那种大号饭盒,看到这种饭盒就让人生出食欲,如果里面再有大肥肉片子,那该有多香!想到这里,谢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窗玻璃大概是有日子没有擦过了,本来外面是大晴天,可透过这个玻璃窗望出去竟是灰白色的。这时候谢新听明义喊道,“新,咱们该回家了!走吧,赶明儿四叔再带你来玩,来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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