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的马比新屯村那些出力干庄稼活儿的牲口们轻松舒适了很多,就连毛色也要光亮得多。秦始皇的丞相李斯在早把老鼠分成仓鼠和厕鼠,这牲口也就有了村里的和城里的分别,在那个时代,在农村干农活儿的牲口再怎么着也赶不上吃商品粮的牲口,干活儿又脏又累还要挨骂挨鞭子。好在牲口不爱胡思乱想瞎琢磨,听天由命不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吗?!
四轮马车自是与两轮马车不同,两轮马车的车厢与辕木一体,车辕直接驾在辕马的背脊上面,看上去沉甸甸的;而四轮马车的车厢与辕木是分开的,辕木与马车的前面两个能够自由转向的轱辘相连接,套装在马背上的辕木是松松的,于是那拉车的马便见出它的优越与自由。车把式的位置在车厢前面中间的部分,那里有一个木头盒子既用作工具箱又是车把式的座椅,于是那个大约五十岁上下精气神儿十足的车把式便可以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边抽烟边驾车,甚至还可以得空儿端起大号罐头瓶子改做的茶杯喝上几口酽酽的茉莉花茶。这个车把式衣着虽不光鲜但却整齐干净,与满头满脸灰尘衣着不整甚至袒胸露乳满身汗性味儿的新屯村的车把式相比,那是真的不可同日而语。这辆马车中的“贵族”,恰是这个公社所在地的供销社的货运马车。
新屯村村子小没有商店,供销社在不老屯村的中心位置开设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商店,那时的人们不称其为商店而约定俗成地称之为“合作社”,京东人更是按当地的口音顺嘴呼之为“盒子社”。那个时代鲜有整瓶出售的酱油、醋等,柜台里面的酱油、醋以及白酒、黄酱、白糖、盐乃至糖果、点心之类的商品全部是散装的,家里酱油用完了,家大人便取出毛八分钱交给孩子说上一声,“二子,打酱油去!”那二子便屁颠屁颠地拿着空瓶子去打酱油,顺便自己也能省下一分钱买上一块儿水果糖,如果钱再富裕就可以买上一块儿“大白兔”(牛奶糖)。
合作社的全称为“供销合作社”,1970年代它的网点遍布京东农村,农民们的生活必需品的采购大多在这里完成,而家里的积攒下的鸡蛋等什物,也可以拿到那里去换成钱,这样的以销为主收购为辅的经营模式在当时是大大地活跃农村经济。这个公社政府大院旁边,隔着一条马路便是供销社,它有前后两晋院落,全部是象征财富与地位的红瓦青砖房,后院是库房、领导办公室以及休息室,前院是东西两座商店,西面的是百货店,东面的是副食店。位于不老屯的这个合作社网点也有规模不小的一个院落,也是前店后库的模式,是具体而微的村级网点的样子。这里的商店百货和副食品同处一室,西半边是百货,布匹、针头线脑、笔墨纸砚、手电筒乃至鞋袜等家居百货类的用品,这半边的柜台是玻璃的;东半边是副食类商品,油盐酱醋茶、散装白酒、花椒大料、糕点等在这半边。盛放着油糕、酥皮点心的木制开口箱子被放在了柜台里面的货架上,散装着酱油、醋、白酒等什物的大木桶在柜台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要买酱油就把空瓶子递给售货员,那镶着大金牙的售货员将一个木制锥形漏斗插入瓶口儿,再用一个木制的带把儿的量筒“咕咚”一声伸进大木桶中量取出酱油,之后倒入漏斗灌入玻璃瓶里,醋、白酒等液体类商品的买卖大多如此。这半边的柜台是水泥与砖垒砌而成的,里面货架上摆放不下的商品,有时会摆在这样可以负重的柜台上面。在那个物质匮乏商品供应不足的时代,在供销社工作那是相当实惠的,紧俏商品有时没上货架就被内部人员抢购一空,普通百姓连“影儿”都摸不着。别说京东县的供销社主任,就是公社一级的供销分社的主任也是衣着光鲜人五人六儿牛的不成,就连公社书记有时都要点头哈腰地求他弄点东西。就是那些站在柜台里的售货员也极具职业自豪感,骄傲而又冷淡地对待陌生顾客,经常是爱答不理的,“愿意买就买,不买走人,关我屁事!”非如此不足以显出他或她的重要与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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