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干了,正要抽他的时候被一个老年模样的老叫花子给拦住了,那老叫花子对他说,听口音你是北京人,那好,老子就爱听北京话,就凭这给你点儿面子不揍你。现在要么入伙拜我为师,要么赶快走人别再在这儿要饭!袁大京心想老子出门是要到少林寺拜师学艺的,要当叫花子就不到这个地方来了,说什么也不能拜你个叫花子为师呀!谢新听国建有滋有味儿地述说这袁大京的这段经历,听得他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跟听评说似的,只不过这段故事是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边的朋友身上。
现在,新屯村的这些个半大孩子,已经不再胡乱摔跤使绊,而是在将对方摔倒后,再大力地将其双肩按压在地上,这样才算是真正夺得了胜利。并且他们开始更多地练习拳脚乃至棍棒功夫了,那谢新沉醉于习练武艺的情境中不能自拔,《少林寺》中觉远和尚以及那个牧羊女乃至于王仁则的形象总在他眼前闪烁,他常常疑惑面对美丽的牧羊女的深情爱慕,觉远小和尚就真舍得离开她而遁入空门?要是换了自己,那该是正好相反的,他想他必是要和那美丽的牧羊女相守终身的。
谢新的年龄已经逐渐远离了童年,眼瞧着来到青春期的边缘,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己的生理与心理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表面上有些排斥那些女生,但又不自觉地想要窥探和接近她们,她们身上生出的那股令他觉得好闻的气味和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有时便在夜梦中悄然浮现了出来,这是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过的,哪怕是好友国建,他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边脸红地照镜子边问自己,你这是怎么了?于是他便通过体力的透支出汗,驱除掉那些无从言说的幻想,他越来越喜欢武术了,他比比划划有模有样地练习拳脚。他还将手掌用力地往沙土地上剁去,每天至少练一百下,到后来他干脆用它来直接砍剁转头,虽始终不能将其砍断,但他却已不觉得怎么疼,他在心里把自己想象成了英雄。不只是谢新,大多数的半大小子们似乎都有英雄梦呢!
(七)谢国建变了!高烧,真的烧坏了国建的脑子?
然而国建却似乎成了个例外。国建在学习方面确实不咋的,只是勉勉强强大班儿轰似的上了中学,上了中学后也没见有半点儿起色极其的稀松平常,成绩总在六七十分上转悠,而且国建随着年龄日长似乎少了许多的锐气,全不似当初怒怼肥胖恶婆娘崔英英那般敢怒敢骂,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英雄气概。他似乎沉静了许多,常摆出一副笑脸,让谢新联想到新近才学得的那个叫“和颜悦色”的词,他甚至将双手老老实实地低垂于大腿两侧,一付俯首听命的摸样……
谢新想虽是国建年龄长于自己,还提前一年上了中学,这期间他们接触得少了,但他自信还是了解国建这个哥哥的,但他就是想不通,一个敢怒敢笑敢说敢干的小哥哥怎么就变成了这付双手紧贴裤缝见人三分笑的近乎于奴颜卑膝的模样?!而且居然连说话也变得柔声软语,仿佛被阉割了一般!现在,除了从眼神儿中闪烁过一丝灵动而又犀利的目光,除了偶尔语速极快口若悬河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之外,国建,谢新的这个从小的玩伴,那是一个大变样,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不重视他,当然也不会轻视他,但却一概地忽视他。国建不会刻意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来吸引别人的眼球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相反,他常常刻意地缩紧了自己而不被别人注意,但就是这样,他的身边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围着他转,似乎他身上藏着一颗吸引他们的磁石一般,其中二姑那个村的果长河,一个脸上嵌着一双黄豆粒儿大小的眼睛脑袋上的头发又长又乱的矮个子,另一个是那个长着一双牛蛋似的眼睛长胳膊长腿长身材而脑壳则是滴溜圆的学生,他叫马厚外号大马猴,还有一个便是那个只身欲赴少林寺学习武术练功夫的袁大京,这三个人与国建忠实相伴几乎形影不离,差不多对国建的话言听计从,许多对爹妈无从言说的话他们三个却可以畅快倒给国建听,就说这个后来被同学称为贼大胆儿的袁大京吧,其实他欲到少林寺习武的想法是早就有了的,《加里森,敢死队》那部电视剧以及《姿三四郎》早已将他心中的英雄情结点燃,但却被他掩饰了起来,而后来的《少林寺》便如同一桶热油浇到了袁大京的心里,同时又有一股骤风吹袭了来,于是袁大京便毅然离家出走,之前他唯一告知并极力鼓动的人就是谢国建。然而国建的头脑是冷静的,他没有因为大京的搧呼而冒然行动,他反而力劝大京不要轻率行动以免落得鸡飞蛋打的结局,但大京在这件事情上却是认了死理儿,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架势,他甚至还威胁告诫国建,“不去可以,但不许告密出卖朋友!”直到撞了南墙且“头破血流”,袁大京重又回到了胡庄中学,那第一个安抚他接纳他的人就是谢国建,于是大京那受了惊吓的阴郁的脸慢慢地有了血色并且红润了起来。
谢国建打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再毛躁而却逐渐冷静平和甚至可以说深邃起来的呢?那谢国建自己都不甚了了,可按照老爸谢明华的说法,该是从十二岁时的那一场高烧之后开始的,那场高烧之后,谢国建的性格便大大的起了变化。那一次由腮腺炎引发的高烧差一点要了国建的命,刚开始是喉咙疼,谢明华想农村孩子没那么娇贵,于是带着国建去了趟大队医拿了一小纸包儿的“Abc”药片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可谁想半天儿之后,国建的两腮便快速肿了起来,同时鼓胀的两颊又高又红还泛着亮光,国建照了照镜子口齿不清地嘟囔着说,“这付德行,跟他妈猪头小队长似的!”说得一旁的谢新不禁笑了。然而很快国建就连喘息竟也变得困难了起来,哑巴妈扎沙着粗糙的双手呆愣愣地看着这个老儿子,一会儿又看看低头抽着旱烟的木然的谢明华,后来她跑出了家门,边用力地揉着眼睛便“啊啊”着跑到了不老屯换来了秀兰和秦顺友,那时国柱已经当兵走了,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又到村西头儿换来了明月和岳淑平,秦顺友二话不说迈开腿找到了新屯村书记刘国成的二儿子连生,开上拖拉机奔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的一个穿着白大褂儿的红脸膛大夫只简单地为国建做了检查便严肃对众人说,“别耽误,这里治不了这个病。这个腮腺炎本来能治,打青霉素吃四环素在加上清热去火的中成药,三五天也就好了。可这孩子的病给耽误了,现在嗓子都发炎化脓了。赶快到县医院去,二五二医院也成,那里能治,别耽误,快去!”
在二五二医院躺到第三天,国建的高烧方才被控制住,体温已经回归到了正常水平,但这次高烧之后,家里人明显地感觉到他性情大变,原先爱说爱笑敢打敢骂,可以指挥众人游戏取乐儿,高烧之后的国建却变得少了许多言语,不再喧闹着喊打喊杀仿佛一个“指挥官”,现在的国建却变得有些木讷,而眼神儿似也深邃了起来。他学习成绩越来越不咋的,只能勉强及格而已,谢明华甚至怀疑这场大病之后,这孩子是不是被烧坏了脑子?可仔细观察又觉得不像,爱咋咋地吧!能认识字能算个算数不是文盲就行了,最好能拿个中学文凭,拿不了也无所谓,到时候拎上锄头下地干活儿就挺好!难道还指望他能考出去?这个家的祖坟上可没种下那根儿蒿子!明华的这个想法让国建心中敞亮,但自己的这个儿子到底怎么样,他说不清楚,就连国建自己又说得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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