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坎特伯雷公馆的梧桐大道落叶纷飞中,一只飞鸟正挂枝头,为自己梳理着羽毛。这时一辆林肯商务车从下方的道路驶过,带起一阵劲风。飞鸟受了惊扑打羽翼,腾飞而去的同时留下几片羽毛。
坎特伯雷公馆正值午休,大门紧闭,昏昏欲睡的守卫目光瞄了一眼车牌,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开门放行。
这辆林肯一路畅通无阻,在园区内缓缓行驶,驶往一座形似阿尔勒古罗马竞技场的仿古环形塔楼。司机率先下车,以一个谦卑的姿态弯着腰为后座的那位高位者打开车门。一只铮亮的鳄鱼皮鞋踩在地砖,天气渐凉,霍尔.弗里德一身大衣御寒,有力的手掌按在车门框上,优雅而不失风度地从车中下来。
“吩咐秘书为我泡两杯红茶,待会送进来,要列娜为我准备的。”
霍尔.弗里德吩咐完,孤身进入这座建筑。与外部四周环绕着的雕花石柱所散发的年代感大相径庭,塔楼的一楼大堂,室内装修华丽而典雅,红毯铺地,挑高近十米的天花板上悬着水晶灯,柔和的光线洒满整个大堂。一隅的一架三角钢琴,女钢琴家穿着开叉黑礼服,露出的光腿像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指尖弹奏悠扬的琴声。
还不待对方起身向他鞠躬,他已经招手示意不必,径直走入直达电梯。霍尔.弗里德转过身,虹光自动扫描视网膜,指令在无声中确认,电梯一路上行,最终在一个显示“中庭”的楼层停稳。
厚重的电梯门层层打开,面前是一节昏暗的走道,这层静悄悄的,走道尽头的双开紫檀木门紧闭着。
没有任何犹豫,霍尔.弗里德穿过走道推开了大门。光线明媚了起来,从印花窗户中照进走道。
“你来早了,霍尔.弗里德。现在离董事会还有半个小时。”
这里是一间会议室,布局简单,有一种不近人情的空荡感,偌大的室内仅仅只有一张厚重的会议桌和六张真皮办公椅。会议桌的尽头埋没在阴影当中,根据整个会议室的布局,那里是主位,而声音正来源于此。意大利面孔的中年男人松弛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把玩着一枚成色罕见的帝王绿翡翠戒指。尽管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开口的一瞬间仿佛有百年的铜钟敲响,发出的声音如雷贯耳,皇帝般的威严,真正源于举手投足间彰显着的尊贵。
光线透过窗户打在霍尔.弗里德的身上,处于光线当中他西装革履下蕴藏的肌肉轮廓呼之欲出,与阴影中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没有着急回答这个问题,将大衣褪下,挂在座椅后泰然地在那个男人的对面入座。
“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西泽斯.艾斯伯西托。”
阴影中就坐着的西泽斯.艾斯伯西托语气轻浮:“人生何处寻知己。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太懂我,你除外。”
但凡有任何一个外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紧张得屏住呼吸,此刻这个会议室当中,米德加特公司的两任董事长对坐。
“趁现在离董事会还早,那就聊聊吧。”霍尔.弗里德说,“你一定有不少话要对我说,否则你不会提前了半个小时在这等我。”
西泽斯.艾斯伯西托轻轻一笑,抛出了简短的话语:“陆西安的刻印配型失败了。”
“这个消息我已经得知了,真令人可惜。”这句话并没能引发太大波澜,霍尔.弗里德面无表情,“本来他能够成为下一个周防的,也许更甚。”
“听起来你一点也不惊讶,这是你预料当中的事情,对吗?我起初以为你对他的刻印配型寄予厚望,但现在看来不是。”
西泽斯.艾斯伯西托仍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将手中的翡翠板戒伸出阴影,半透明的玻璃光泽,在日光下显现一种凝重的湖绿色,给人以高贵之美感。
“我的侄儿亲口向我提出申请,要我通过开启冰窖,取出羊皮书卷为配型介质的提案……我当然不会拒绝我的好侄儿,是我力排众议,说服了董事会的其他成员启用羊皮书卷。”
“这是你们艾斯伯西托家族的家事。”
“不,”西泽斯.艾斯伯西托摇摇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史蒂芬是你那派的人吗?我只是在给你面子,想要看看你这一向不愿意掺和公司内务的老家伙究竟要做些什么。”
“史蒂芬是整个炼金工程部门的主管,如果公司的核心管理层你都不能完全掌握,那说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人叩响了紫檀木的大门,霍尔.弗里德拍拍手掌示意来人请进。
“来喝点下午茶润润喉咙,请你品尝一下列娜为我从庐州带回来的祁门红茶,清朝年间正统御贡的。”
秘书端来托盘,上面是两个白瓷杯子和几个糖包,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红茶香气。一杯率先放到了霍尔.弗里德的面前。
西泽斯.艾斯伯西托静静看着,没有什么表示,直到另一杯放稳在自己面前,秘书恭恭敬敬地退下,合上大门。
“史蒂芬.金的向董事会提交结果报告中说明了,陆西安的人性不具备自洽的属性。不够坚定的信念、对往昔事物的执念,都能使人性悲哀的一面暴露出来……这是直接导致配型失败的原因。”西泽斯.艾斯伯西托品了一口茶,眉头皱起,“他从入职以来的表现并不算出色,甚至有些让人失望了。霍尔.弗里德,你究竟对他抱有些什么期待?我不相信仅仅只因为他是陆长泽的儿子。”
“喝茶也讲究烫壶、温杯、高冲、低泡、闻香、品茶,入口的一瞬间是苦的,回甘却在后面——凡事别那么早下定论。”霍尔.弗里德将茶杯端到自己面前,轻嗅芳香,恰如猛虎细嗅蔷薇,“大器晚成,真正的能力永远不会掌握在生来就天资过人的人手上。他有如此庞大的人性量,我们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
“那么这香,你闻出什么了吗?”西泽斯.艾斯伯西托冷漠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浓郁、芬芳……我很佩服中国能生长出此等好茶,超越一切凡俗,值得品味。”霍尔.弗里德撕开一包细砂糖,倒入茶杯当中,“我有嗜甜的习惯,不过没关系,只要加入些糖,它就会变成我想要的。”
“是吗……”
对于这个回答,西泽斯.艾斯伯西托合上双眼,轻轻将那枚价值不菲的翡翠板戒敲打在会议桌上,打出秒针行走的调子。居高位者往往都有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习惯,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以秒针的频率拍打桌面是这位现任董事长思考的节奏。
“你早就知道他的刻印配型会失败,甚至无关他的人性是否自洽。但还是动用了你在公司的关系为他打点,不惜游说我的侄子动用了最高级别的配型介质,羊皮书卷。”在阴影当中,西泽斯.艾斯伯西托那灰色的眼睛就如同鹰,敏锐寻找着一切蛛丝马迹,“霍尔.弗里德……你想要以此失败证明些什么?”
霍尔.弗里德没有回答,他纹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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