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猛也算身强体壮,最起码在她离开h市那年还是很健康的。
没想到时隔十年再见面,徐博远竟然变成了IcU里干瘪瘦小的一坨,躺在白色被褥下的他好像只是轻飘飘的一块,没有一丁点重量。
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在蓝色枕头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得黄。
耳边各种仪器机械地跳动,好像一首催命曲,为病床上男人的生命做最后倒计时。
探望时间有限,她甚至都没能上前看仔细看清,就被请离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病情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胰腺癌晚期了,徐博远身体状况不允许手术。因为肿瘤病理不好取样,就做了淋巴结穿刺活检,没检测到,又做淋巴结小手术,结果也不是阴性。
要想拿到病理,唯一的方法就是去胰腺肿瘤那做穿刺活检,但那个风险太大了。
何桂芳没让做。
而何桂芳告诉她,“嘉予,你是不知道哦,你爸刚住进医院的时候看着还好,每天都会拉很多大便,但奇怪的是,小便非常少,手脚都是冰冰凉,湿哒哒,很吓人的!”
“又没过几天,脚底板,大腿内侧和关节处都全是淤紫,手脚一直发抖,讲话也开始神志不清,有一搭没一搭的,一会说东一会说西,还嚷嚷着要回家去花园看茉莉花。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哦呦!你是不晓得照顾病人有多辛苦哦!”
徐嘉予觉得好笑,茉莉花是孟女士一生最喜欢的花儿。
“四月份哪有什么茉莉花?”
“是的呀!我也是那么说的呀!你爸听完倒是没再说话了,不过迷迷糊糊一直喊你名字。”何桂芳叹了口气,“那天给你打电话也是迫不得已,你爸连白天也开始叫你名字了。可能听见你的声音了结了最后的心愿,你挂断电话后,他人就不行了。”
何桂芳突然不说话了,眼睛蓦然看着远处,她的沉默会是伤心吗?
徐嘉予不知道。
徐博远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是在IcU里度过的,那一个月她几乎在医院里安营扎寨了。
其实每天能探视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进去还需要穿好一次性鞋套,防护衣服,戴口罩,做好手部消毒。
而徐博远甚至都没有清醒过一次,但她还是执拗地等在那里。
何桂芳也会当着护士的面劝她多休息,说徐博远看到她这样会难过。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赎罪。
后来,她也时常在想,如果当初在电话里她没说那句话,是不是徐博远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五月底六月初,初夏带着湿热如约而至,茉莉花开了。
她记得小时候孟女士说过,茉莉花的花语是忠贞,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而那时候她不知从哪里听说,将人类粪便中提取出的结晶稀释上千倍,也可以得到与茉莉花香无异的香味,所以茉莉花香就是大便香。
彼时孟女士还感慨,他们夫妻二人浪漫至此,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煞风景的女儿。
徐嘉予对此嗤之以鼻。
再后来,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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