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翘着鼻子闻了闻,险些流出口水。
姜稚准备的干粮皆是细面做的饼和点心,虽然味道也不错,吃久了难免腻味。
就连沈姨娘闻着肉香,脸上也露出了意动之色。
就在姜稚考虑着要不要下水去河里捉几只鱼时,鲁熊提着半只烤兔子走了过来。
春桃赶紧将头往里一缩,姜稚只得挑着帘子与鲁熊说话。
“鲁大哥可有事?”
她只露出大半张脸,却也可瞰春色。
因为常常呆在马车里,没有过多打扮,就头上插了只用绢纱做的头花,配着那张脸也晃眼的紧。
鲁熊呼吸一紧,不免愣了神。看见姜稚眼里的戒备又赶紧后退了两步。
“你不必怕,我们行镖在外靠的就是信誉。既然收了银子,自然会将你平安带到郸州。”
“况且他们之中多已娶妻生子,家中有人管着,没那个胆子胡来。”
“若是谁敢,我必削了他们的脑袋。”
坐在石头上埋头啃兔腿的一人听到了鲁熊说的话,抬起头来打趣道:“说我们惧内,想来大哥成婚后不会惧怕嫂子吧。”
另一人接话:“也不知谁在知道娇玉姑娘嫁给别人后,整整哭了一宿。”
“去去去,没你们什么事,插哪门子的嘴!”鲁熊被说的不好意思,被晒的发黑的脸竟有了几分红。
他有些局促的拿着烤兔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来。
一只白玉般的手伸出来,将兔子接了过去。
那兔子长的极为肥美,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姜稚将兔子给了春桃又从包袱里摸出二十文钱递给鲁熊。
红着脸的汉子笨拙的摆手,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姜稚头上的绢花:“姑娘若是愿意,便用这个东西来抵吧。”
姜稚有些犹豫,绢花不值钱。只是这些日子她天天戴着。这等私物,若是贸然给了出去,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惹出什么闲言碎语。
鲁熊看出姜稚的犹豫,反应过来是自己鲁莽了赶紧解释道:“姜姑娘误会了,我是个粗人不知道玉娘喜欢什么。是见那绢花做的精巧,是外头寻不到的物件,一时兴起才失了言。”
“姑娘不必往心里去。”
说着,慌张想走。
姜稚不认识鲁熊口里的玉娘,却识得他说起心爱女子时眼里的光亮。心中一动便叫住了他:“鲁大哥稍等,我这里有支簪子想来配玉姑娘甚好。”
怕鲁熊拒绝赶紧道:“簪子乃是银包金的工艺,看着贵重实则值不了几个银子。鲁大哥若是觉得占了我的便宜,不妨下回再有了猎物,再让我沾沾口福。”
话说到这个份上,鲁熊不再拒绝。
姜稚在包袱里翻找,寻出一支赤金点翠镶宝的蝴蝶花钿。簪子虽小,却做工精美。碟翅薄如蝉翼,拿在手里也跟着轻轻晃动。
鲁熊一见大喜过望。
他明白姜稚虽说着不值几个钱,这样好的首饰定然是不便宜的。
想拒绝,心里却舍不得,甚至想着簪子插到玉娘的发间定是极好看的吧。
那一点点贪念让鲁熊说不出拒绝的话,珍宝似的将东西收了起来。只想着若再得了猎物就给姜稚多送一些,算是偿还她的好意。
春桃用小刀将兔腿上的肉片了下来,放在小碟子里。
沈姨娘或是素的久了,竟连吃了两小碟才放下筷子,剩下的姜稚与春桃分了。
吃完后又各自用清水漱了口。
春桃去河边打水,姜稚帮沈姨娘揉着泛酸的腿,望着她黑漆漆的发顶,沈姨娘突然说道:“你刚才不愿将绢花给鲁熊是不是想着,宴王有一日还能寻过来。”
“你怕到那时他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所以换了那支从没有没有用过的簪子。”
沈姨娘抓住了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力道大的让姜稚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只,你若想着宴王,当初为何一定要离开。甚至不惜用药,也要将我带出姜府。”
沈姨娘紧紧的看着她的脸,再也忍不住心里的不满与委屈,声音又急又厉:“是宴王对你不够好,还是骨肉血亲也抵不过你的私心?你就这般走了,可曾想过你父亲?可曾想过将我置于何地?”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姜稚现在变的这般大胆,连用药这么狠辣的手段也学会了。
若是知道满身的疹子是她所为,沈姨娘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着她走。
等宴王回府,姜稚有他护着,王氏再如何厉害,还敢将手伸到王府不成?
再进一步生下孩子抬为姨娘,就算是姜父也不会再容忍王氏苛待于自己。
姜稚为什么不懂,明明许多事情忍忍就能过去,可她偏偏要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自离了府,沈姨娘时时都在后悔,在姜府时将姜稚护的太紧,以至于她出了阁还如此天真。
认为三个女人没人护着就能在这乱世里将日子过顺。
沈姨娘松开了她的手,终于说出了在心里憋了已久的话:“我要回京。”
话音落下,整个马车变得极为安静。
春桃拿着水囊站在马车外,听到争执之声,不敢靠近一步。
姜稚知道沈姨娘心里一直含着怨气,只以为她是因为出疹之事怪责于她,却不曾想过沈姨娘原来自始至终都不愿意离京。
她不相信她在王府整日惶惶不安,也不相信王氏真有胆子害她性命。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让姜稚几乎喘不上气。
她下意识的避过了沈姨娘的眼睛,几乎是狼狈的跑下了马车。
重生之事本就玄之又玄。
怕是将上一世所有发生过的事讲给沈姨娘听她也不会相信。
春桃见姜稚脸色难看的厉害,也跟着着急。
可这是姜稚与沈姨娘母女二人的心结,她只是个婢女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十分无力的劝了一句:“姑娘别急,以后姨娘自会明白姑娘的苦心。”
说完,连自己也不信。
“姑娘,姨娘闹着要回京,郸州咱们还去吗?”其实春桃十分愿意跟着姜稚去郸州。
寻处带着院子的宅子,再养两只大狗看门护院。她会做许多吃食,自己姑娘点子又多,总能将日子越过越好的。
姜稚来到河边,望着河里影影绰绰的人影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姨娘要闹便让她闹吧,等到了郸州也就尘埃落定了。”
几只飞鸟快速的掠过天际,一大片乌云渐渐逼近,瞧着好像有一场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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