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这么说吧，包括手术和化疗，应该在二十万左右。对了，你们有医保吗？”
雨轩越听越糊涂，这才想起妈妈来。她惊讶地说：
“我妈呢？”
“对啊，燕子姨呢？”晧熙东张西望起来。
“可能在楼上，”医生说，“她看了下报告，就把它们扔在地上。自己跑了。我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你们。怎么样我的建议？重新到更高一级的医院检查？”
“谢谢，我们会慎重考虑的。”晧熙镇定地说道。
“那好，那好。”钱医生不服气地点点头，像销售代表失去了一位老主顾那样有点气急败坏，“这是我的名片。你们得知道，在医院里有熟悉的医生，治疗起来可大大的不一样，既省钱又省力。不听我的，你们会吃亏的。”
“谢谢医生的好意。”晧熙接过名片，看也不看一眼就把它插进裤兜里，对着雨轩说，“我们去找燕子姨吧。”
钱医生瞅着他们的身影，振振有词般地喊道：“你们会后悔的！记住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你们……”
他们来来回回跑了几层，最终只能通过广播请求燕子在听到广播后去急诊大厅找他们，他们就在那里等着。雨轩把检查报告和那些黑色的图片看了又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下面清清楚楚写着：疑似肠道肿瘤。她用食指一字一字地抠着读，确定没有读错后整个人瘫坐在地砖上。
晧熙吓得跟着跪下去，把她抱起来，坐到临近的椅子上。他忽然灵机一动，兴奋得近乎喊叫起来：
“宝贝你看：‘疑似肠道肿瘤’。第一，只是‘疑似’，不是确诊。第二，是肿瘤，不是恶性肿瘤，也就是说可能是良性肿瘤。你记得吗？江主任的肺部曾经就生过一颗肿瘤，但是良性的，不用手术就治好了。第三，即便是恶性肿瘤，只要是早期发现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雨轩，你有听我说吗？”
她微笑地注视着她，嘟着嘴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晧熙顿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抱住她的胳膊，在她耳旁说：
“我们一定要坚强，还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雨轩推开他，擦了下眼睛，仿佛想到什么伤心事，说道：
“但愿没什么事。可是这种事情，我有种预感：接下来一定是坏消息接连不断。这种情况我见多了。村里很多生病的人都是这样，查来查去，最后每个人都毫不意外被确诊为绝症。大家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躺在屋子里等死，要么--”
她苦笑一声，说：“要么倾家荡产后还是死了。我们什么保险都没有，医疗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个天文数字。如果不是年轻人，他们基本上都会选择死，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
她叹了口气，晧熙想阻止她说下去，却一时开不了口。她往下说道：
“去年村里有个老人肚子越来越涨，疼痛难忍，到县人民医院确诊为结肠癌。她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同意手术治疗，直接把老母亲拉回了家。第二天这位可怜的老太婆就死了，在一片呼天喊地中死去。听说是肚子膨胀到肠道破裂，自然就死了。怪不得我远远都能听到她那可怕的叫喊声--”
“雨轩，不要再说这些好吗？”
“为什么不说？不说我会憋不住的。”她呼吸愈发地急促，“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我们农村人的生活，就像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没有人责怪四个儿子拒绝给母亲治疗一样？你知道，包括我妈，还有志诚阿嬷，甚至老奶奶他们都认为放弃治疗是正确的。对啊，一个八十岁多的老人，花掉几万元即便治好了癌症又能怎么样呢？可能明年复发了，是死，即便再活多五年还不照样得死。不值得，完全不值得花这个冤枉钱。所以哪怕眼睁睁看着病人血管破裂、血肠从肚子迸出来，他们也是对的。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你懂吗？”
晧熙无言以对，不敢正视她的眼眸。她倏地逃进他的怀抱里，说：
“对不起，晧熙，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以后你可能就是我的撒气筒了。”
“我愿意，我一生一世都会愿意做你的撒气筒。”他微笑着，说，“只要你觉得舒服，感到开心，你怎么都行，怎样拿我出气都行。”
“傻瓜……”
“你们倒是很雅致啊。”
燕子姨的冷笑声像从天而降的冰雹，重重击落在他们的头顶上。她弯下腰把脸凑到他们跟前，厉声说道：
“你们俩究竟干过没有？感觉如何？”
见他们不答，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不用骗我，感觉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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