擞中度过漫漫长夜。她们常常说要重新买张厚一点的被子，又不忘自我安慰道过几天天气便回暖了--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
雨轩想着棉被和天气，抱着手机睡了过去。半途她忽然叫了一声，吴晓曦跟着喊了一声，接下来是一片寂静和黑暗。有时从窗户上贴满报纸的空隙处会投来一瞥刺眼的亮光，那是“蜘蛛侠”在觊觎出租屋里的手机和钱包。但今晚她瞥不见半点亮光。
她坐起来，赶紧给晧熙回信。她小心翼翼打着字：“宝贝，收到。你做得对。今晚我过得很好。我早早就跟同事回来了。刚刚才看到你的短信。”
她一撒谎脸就开始涨红起来。她继续打着字：“我爱你，宝贝。晚安。”
不到一分钟，手机振动一下。她赶紧打开信息，慌张默读起来：“我爱你，宝贝。提前道句早安。我睡了哦。”
雨轩把手机放在一处“蜘蛛侠”看不到的隐秘地方，准备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但很快手机铃声响起，紧接着吴晓菲的叫喊声响彻云霄：
“两头猪！快起来啦！吴晓曦你的飞机都撞冰山啦，还不起来！”
今天圣诞节，超市里的每个人都要加班。而吴晓曦说她要和吴芗怡赶去海南参加一个圣诞派对。吴芗怡？雨轩心想，难道是芗怡姐，吴芗丕的姐姐？她没时间多想，急急忙忙赶到了超市。
超市的大门口前员工们排成三列，他们头上顶着一片昏沉沉的苍穹。有人在发抖，有人在打哈欠，有人在忙着穿衣服，经理跟总经理在交谈什么，老板娘怒目圆睁地注视着他们。吴副总边跑边打着领带来到母亲的跟前。她伸手给儿子打起领带。吴副总先是退了一步，又走向前任由他的母亲摆布。
老板娘为儿子打好领带后，开始每天的例行公事。她训斥道：
“我不知道平安夜关你们什么鸟事！圣诞节又跟你们有什么干系！你们是中国人，中国人是个--一个勤劳又吃苦耐劳的民族。而你们--你们这帮年轻人却拿着辛苦赚来的钱挥霍一空。好小子，泡妞也不是这么一个泡法。现在开房多贵，我都涨了三成价。非得在这个什么节开房吗？怪不得你们只配给别人打工，你们完全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你们白白--”
总经理使劲咳了好几声，示意他爱人时间已到。吴副总站立身姿，瞅了排在第一排的雨轩一眼，笑着说：“开工！”
一群人懒懒散散向门口走去。
雨轩听见老板娘生气地说：羽绒服！啊，她忘了把羽绒服带过来。老板娘一定以为吴晓强把羽绒服弄丢了，而这件羽绒服定然是很贵很贵的那种。她不敢回头，径直走进了超市。
整个上午雨轩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为此她不得不不断地拧一拧自己的胳臂、大腿和脸蛋。时钟走得那么慢，比蜗牛还要慢上几百倍，好像时间停止了流动，万物都被这股强劲的寒流凝结成了冰雕。
她好想好想打个盹，五分钟也可以--不，哪怕双眼能迷上一分钟，她必定感恩戴德。可她总是觉得背后有两只大大圆圆的眼球在盯着她，寸步不移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能闭上眼睛，雨轩给自己打气说，否则这个季度两百元的奖金就打水漂了。在她整个身心快要崩溃之际--她觉得自己快要倒下去了，手机开始剧烈振动起来。
雨轩犹如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依靠货柜的掩护，她成功地避开监控的视线，摸出手机一看，心头像被铁锤砸出了一个空洞：大伯打来的电话。她马上想起雨生，她唯一的至亲。她不顾一切，快马加鞭跑到超市的后门。
“你聋了吗！干什么吃的，这么久才接电话！”她听得出大伯婶在大喊大叫，“你最好回来一趟，不然就等着收尸！”
伯婶说哥哥拿了把菜刀切掉自己手上的两根手指头，雨轩没听清楚：可能是三根，也可能是四根。现在哥哥在卫生院“抢救”。伯婶加重语气不断强调“抢救”两个字。伯婶说医生说情况不是那么乐观，加上这种鬼天气，随时可能因为发炎引发诸多并发症，后果难以预料。简单地说，你哥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伯婶命令她必须马上回去一趟，回去之前先把钱汇给她。医院收费单上白纸黑字写着，她不会坑自己的侄女一分钱。
雨轩像尊木雕立在那里，不知不觉中水珠开始悄悄地滴落在她的头顶上、她的肩膀上和手背上。一把红色的雨伞举过她的头顶，可是她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发生什么事了？”吴晓强撑着雨伞问道。
雨轩打了一个寒噤，身子忽地向后倾。吴副总来不及抓住她的手臂，雨轩已倒在一滩污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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