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右手四根手指包着厚重的纱布，依稀可见几点深红色的血渍。就如医生刚才说的，高烧还没有退，一直在三十九度前后徘徊。雨轩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不停往哥哥的额头敷毛巾。她心急如焚，想开口说把哥哥再送到医院一趟，但她知道伯婶他们一定会一口回绝。
这里的每个人都持这样的看法：但凡从医院回来的病人，要么没救了，要么已经治好了。雨生属于后一种。在邻居们看来，他已经快好起来了。他们异口同声说：雨生没事了。这点皮外伤算得了什么？皮外伤而已，他们都这样说。
皮外伤？但愿真的是皮外伤，雨轩别无他法，只能默默坐床边看着哥哥苍白的面孔，时不时再给他额头敷一下湿毛巾，再用热毛巾擦擦身体。但愿明天太阳起来后，一切美好如期而至。明天，高烧退了，伤口愈合了，什么并发症鬼东西通通都去见阎罗王了。明天，她自言自语道，只要等到明天，一切都会好了。明天，毕竟是新的一天。
天气冷得厉害。即便坐在火炉旁，她仍然免不了瑟瑟发抖。屋内空气窒闷，她感到头脑愈发的昏沉。突然雨轩猛然一惊--一氧化碳！她快速走到门边，站稳脚跟，轻轻打开一条小小的门缝。一阵冷空气迎面直击她的鼻孔和喉咙，她一连打了几个寒噤。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男人的重要性。妈妈说对，一个家必须有男人才算是家。男人是家的顶梁柱，是家的领导者，是家的指挥者。没有女人的家，是支离破碎的家；没有男人的家，是迟早崩溃消亡的家。
雨轩心想，如果晧熙在，他便能拿定注意要不要再去趟医院。如果她的男人在，她就不会这样六神无主，连拧下毛巾都手脚发抖。如果她的男人在，她至少可以偎依在他的肩膀上、胸脯上，静静地听着他心跳的声响。如果他在，与她同在……
她发了一条短信给他。迷糊中她只记得，十几个字她用发僵的手指打了半天：想你小号，同学，想你爱你宝贝。
她等着他回信，可是过了好久好久一点动静也没有。枕在握着手机的手背上，她趴在雨生的床头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雨时下时停，时大时小，夹带着飞沙走砾。凛冽北风宛若一把剃刀，怀着浓浓的恶意亲吻着路人毫无血色的肌肤。雨轩睡得一塌糊涂。她醒来时，雨生正瞪着两只眼睛盯视着屋顶。她很想问她的哥哥：你究竟是在瞅着屋梁还是瓦片？可雨轩懒得开口说话，只觉得腰酸背疼，脖颈僵硬，腿脚发麻。一塌糊涂，她想到这个词，昨晚她睡得一塌糊涂。哥哥可能已经醒了很久很久了，而她却全然不知……
烧退了。谢天谢地，雨轩在心中暗笑了几声。她不想跟他说话，心中清楚哥哥必定也不想开口说话。她到大伯家盛了两碗粥，喂完哥哥后，她给他的伤口重新消毒并包上新的纱布。看着他安然地睡着了，她才敢暂时离开一会儿，抓紧时间到老奶奶家看看。
一切美好就在眼前。屋顶的那块铁皮坚固如初，屋内没有进水，盆子里的花草不改颜色，红绿相间，羞羞答答，清香怡人。雨轩和老奶奶相视而笑，然后两人拥抱在一起。老奶奶说了一声“去吧，孩子”，雨轩离开老奶奶的怀抱，走在湿漉漉的街巷里。突然间，整个世界变得色彩缤纷起来，不再像往常那样是清一色的灰暗色调。
雨轩无意间心情舒畅了许多。伯婶说村长找她，好像要说赔偿的事情。十万，三弟村长说尽量争取这个数目。至于钱什么时候到，他也说不准。这件案子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完全了结。关于她母亲和兄长的意外遭遇，他深表同情。上头和乡村两级政府给遭受损失的家庭下发了数额不等的慰问金。燕子家是一万元。雨轩在一张表格的下方签上她的名字。村长说可以给他留个账号，或者到时过来取现金。雨轩淡然地说：
“到时我大伯来取。”
村长皱起了眉头，说：
“如果你妈在，她肯定死也不愿相信他们。”
雨轩盯着表格没有说话。村长似乎感到自己唐突了点，发窘似地说：
“他们对雨生还算作是不错的，这一点倒是无可--这么说吧，无可挑剔。”
雨轩走到门口时，村长忽地说：
“雨轩，你们还在交往吗？我指的是那个吴晧熙。”
“是，三弟叔。”雨轩说。
“他们家的事，你都知道了？”
雨轩想了一下，吴先生好像跟那个陈市长一起被判了无期徒刑吧。她点点头。
“那行，年轻人嘛，”村长说，“热血方刚，可以理解。刚才--我想没必要再告诉你这些，你走吧。”
经过大榕树下的小桥时，她尽力不往燕子面馆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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