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像丢失几克拉钻石般的呼天抢地,但心中难免落漠。就像并不相熟的朋友,突然离世,尽管很难真正地悲痛起来,可未能好好道别,始终遗憾。
程准放下小礼盒,绕到她身后,双手帮她把项链戴上。
“那天你在我家附近掉的,我捡起来,修了一下。”链子戴好了,“不会再断。”
“你……”简爱怔得全身不听使唤般僵硬,想伸手去触碰那条失而复得的老项链,但动作何其缓慢,仿佛时空被凝固。同时地,又太多疑问一下子涌上脑门,她分不清孰轻孰重,无法立马筛选一个让自己张口发问。
程准知道她惊讶无措,便从身后轻轻地搂着她,等着。
半晌,简爱艰难地把全部问题一次提完:“你持普通工签抑或开放工签?你早就在加拿大了?为什么会捡到我的项链?”
程准微惊,笑说:“问这么多,真贪心!”
“快说!”
程准望向前方,似是回忆。
“我在这里上过学。我妈当年花了钱,拿了工签来加拿大当保姆。两年之后她申请我过来上学。当时我刚高考完,过来之后辗转考了几场试,终于能念个学院。我妈原本打算申请移民,然后走配偶团聚,把我爸也接过来。但我爸不干,说轮候时间太长。你也知道,加拿大移民局懒癌晚期,积压的个案成千上万,排个队,动辄等上四五年。我爸年纪大了,说等得来,他都够钟死了。中国人讲落叶归根,怕没过来几年,又要往回运骨灰。他便一个劲地催我们回去。我妈没撤,待我毕业之后,就一起回国了。”
程妈妈说,假如她年轻二十岁,不!十岁,年轻十岁就够了,她就会不管不顾地,执意留下来。
简爱努力地消化着他说的话,尝试着要把认识的程准重组一下,“你说你在建筑地盘工作。”
“我是。”程准说,“我爸是建筑队队长,有手艺,我学了不少。”
“为什么投靠表姐?”她猛地重提这个疑问。
程准轻叹口气,说道:“我爸工作的那个地盘发生意外,甲乙双方联手把责任全推他身上,三条人命和上千万赔款,我没有其它办法。”
“她帮你了?”简爱随即想到表姐夫。
“她答应帮我。”
“如果有这样的苦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听过‘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吗?这些烂事,我一个人操心已经够累,何必把你拖下水?对我没帮助之余,你还跟着操心。不划算。”
“......”
“你说要移民时,我很慌,感觉就像生离死别,余生都没机会见面了。但你说要去加拿大时,我就偷着乐了。好啊,加拿大,好啊,我若想去,真不难。我申请了开放工签,做好随时出发去找你的准备。接着没一个月,我爸就出事了,我妈喜从悲来,说我这签证办得太及时太对了。她让我走,别回去,我爸那烂事,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她让我留在加拿大,管好自己,不用管他们。但我不能不管!”
“你站在我家附近发呆时,有没有留意到一个红衣红裤的傻瓜跟你擦身而过?”程准搂她的手劲加大。
有。她余光瞥到一个红色卫衣红色球裤黑色球鞋的人在旁边经过,脑袋还套着卫衣连帽呢。
“我一开始没认出你,直来直去地就走过了。但突然想起,忘拿东西,折返时又八卦地看了你一眼,才认得出来。”
当时,他相当震惊。天啊,是她!
“我站在那里,看着你。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跟你打招呼,说一句‘HI,你居然来了’?但我不敢。你说你有丈夫有孩子,幸福的家庭,还要移民远离烦嚣,多美好啊。我要是硬闯进来,算什么呢?我甚至背过身去,怕被你看到。”
程准拉着简爱,往身后的沙发背靠坐下来,并把下巴抵在她肩上,与她脸贴脸。
“你走了之后,我看到你站的地方有东西发光,便过去把它捡了起来。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她信缘分,也信一见钟情。自己就是活生生的样板。
她当时站在那里,仰着头,遥望着那幢楼房,仔细地数着楼层,然后猜测,哪个窗户应该就是程准的家,再行注目礼。抱着朝圣的心,她站了很久,把心中想说的话,无声地对着空气演说了一遍。再见了,程准。最后,连自己都感动得落泪了,方觉完满,微笑着离去。
他早就闯进她的生命,无论见面与否,相隔远否,婚否爱否。
“简,我知道你也爱我。”她的脸颊湿了,沾了他一脸。“早就爱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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