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级,每一级顶部都非常平整周正,还专门有个名字,全称叫做“瑞香四季正太平”。
在这春风和煦的日子里,赵顼问候两宫太后起居后,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为她们表演新式的茶道。
茶道并不复杂,主要是茶器比较好玩。
一个银铛,用银炭热着泉水,赵顼从一个竹筒里用铜匕铲出一些绿色带细绒的扁针状茶叶,放入一个古怪的陶壶里,冲上水,片刻之后,给两位太后冲上。
茶汤嫩绿清透,高滔滔端起小陶杯一闻:“这茶可真香,原来仅凭茶香本味,都如此涤人心脾。”
曹太后品了一口:“当真是好茶,咦,这茶壶颜色好像变了……”
赵顼将剩下的茶水倒出浇淋在茶壶之上,盈盈一握的小茶壶,显得更加好看。
高滔滔笑道:“探花郎还真是雅致,小小一个陶壶都能搞出这么多意趣,这线条看着真舒服。”
赵顼笑道:“苏明润很奇怪,你说他是雅人吧,他平日仪状又大大咧咧,也不好彩衣锦绣,连丝绸裘皮似乎也不喜欢,就图一个素净。”
“与人相处也没架子,听晏几道说第一次见到他是,他正与村中一群孩童蹲在屋檐下吃饭,毫无士大夫的样子。”
“你说他是粗人吧,看他进入宫中吃蟹用的蟹八件,弄出来的文士折刀,琉璃宫灯,细瓷,菖蒲石,精美饮食,钢琴,那有真真是名士风范。以晏小山的富贵习气,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曹太后笑道:“蜀中不是盛传他仓舒转世?那是天生带出来的富贵气儿,然后又投胎到了乡下人家。看这茶壶,倒是搞成山林隐逸了。”
赵顼说道:“今日茶水如此甘永,除了茶叶,壶本身也有说道。”
“苏明润说喝清茶用瓷杯瓷壶,本身就失了下乘。茶是山林之物,餐风饮露,得天地之灵气,正需毫无匠气,大巧若拙,浑然天成的茶具。”
“见土人以泥为缸,即澄其泥以为壶,讲究的是一个古秀可爱,栗色暗暗,如古今之铁,敦庞周正。”
“刚刚泡茶的这个壶,用泥称为大红袍,平日里是绛朱色,与五品官员服色相似。待到滚水入腹,便转为猪肝色,也是天然妙绝。”
说完让内侍取来另外十二种器型,皆是古拙庄重,质朴浑厚。
“据苏明润说,宜兴丁山下有岩层,将岩石碾成细沙沉淀后,可以得到朱,紫,黄三色淘泥。根据炉温不同,又能烧造出蟹壳青、粟色、紫铜、海棠红、朱砂,葵黄、梨皮、香灰、铜绿等诸般颜色。”
“泥越老越好,他说这是第一批,让宫中先将就用着。”
“这猴子!”曹太后拿起一个松皮树纹的黄色小壶:“哥儿你看这个才有趣,便如一棵老松,连树疙瘩都有,哟,还有款识呢。”
壶盖里边,果然有一个印章,上边是“浙贡”二字篆文。
高滔滔拿起一个朱砂紫的端详起来:“这个形状很熟悉。”
赵顼说道:“刘奉世他们收集上古先秦金铜器物,如今的《熙宁金石图录》,已经出到了第三卷,这是根据始皇帝权制作的器型,称为‘秦权壶’。”
“娘娘你看,连秦权的铭文都原封不动地复制在了上头:廿六年,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乃诏丞相状、绾,法度量,则不壹,歉疑者,皆明壹之。”
高滔滔不禁哭笑不得:“一个陶壶,楞给整出雅气儿来了,这还是泡茶用的东西吗?”
见到赵顼又在往大红袍小壶上浇茶水,曹太后好奇:“哥儿你怎么老往壶上浇茶水?这又是什么说道?”
赵顼说道:“苏明润说这壶一个壶只能泡一种茶,还需要在饮茶时用茶汤浇养,养到光华内敛,色泽温润,壶带茶香,才算真正的好壶。”
高曹二太后面面相觑,天家都不知道泡个茶还有这份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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