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冲刷在狰狞的修罗之面上,让魔鬼更加阴森。令倾璇毕生难忘的修罗面具掉在她脚边的泥淖里,五年前铁面之后的那双眼睛也变得如此熟悉。
竹君子瞥了眼落出的面具,面带着悲哀的笑颜,扑棱着脚说到:“七杀面具……哈哈哈哈……好,死在墨宫七杀的手上,不算丢人!”
慕罹眸中戾气大射,五指并力,几乎将竹君子的脖子捏碎。竹君子软绵绵地倒在泥地里,不再动弹。
周遭,只剩风雨之声。
慕罹紧了紧衣带,俯下身体,拾起了那枚令人见之惊色的修罗面具,他的面具,也是七杀的面具。一侧脸,只见倾璇伫立在大雨之中,水珠顺着她的木钗滑落在脸颊上,她也不管手上的手臂,有些踉跄地靠近。
“倾璇……”慕罹低头,此刻,不用倾璇说话,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我要亲手杀了他。”倾璇斩钉截铁的声音萦绕在他脑海。同时一起缠绕的,还有那句“白头到老”。一个人,如何又要杀你,又要跟你一起到白头?
“你告诉我,这一枚,还是假货吗?”倾璇凤目微瞪,直视着慕罹有些躲闪的双眼。两人在雨中僵持了好半天。两行温热也从慕罹的眼眶中流泻而下,他挺着好看的鼻梁,任凭雨水顺着它滑下,一言不发。
倾璇面带痛苦地闭目偏头,当她睁眼那刻,大片晶莹出现在她的眼睑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你骗我。”倾璇的声音明显颤抖。
慕罹还是不说话,伸出手要去握她,英眸盈盈,酝酿了半晌,柔声道了句:“倾璇,先避雨吧。”
倾璇躲开了他的手。天空划过一道紫色霹雳。“你杀了我爹。”一道惊雷伴随此语而生,震得慕罹双耳刺痛。他低着下巴,不敢抬眼看倾璇,偏过头凝望着远处被打得狼狈的木槿,一树彩霞,尽归风雨。
“你要亲手杀了我吗?”慕罹耸了耸肩,冷笑一声。
强忍着辣得发痛的喉咙,倾璇双眸无光,道:“我不想你死。”她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但我也不能和你白头。”她握紧了手中光亮细长的笛中剑,贝齿一咬,转身走开。
“倾璇!”慕罹喝道,跟上一步。“不要跟来!”倾璇转身如绿蝶展翅,剑指慕罹。“我不想恨你。”泪水与怒火,同时存在于同一双眼睛。
慕罹也目含晶莹,伫立在了原地。仿佛是用了一辈子来思量,慕罹抬眉一挺,将胸口抵在了笛中剑上,一手将剑刃握住。
“你……”倾璇怔怔地瞪着慕罹,提手收剑,剑刃却被慕罹紧紧握住了。
“若能解你恨,那我甘愿。”
说罢,慕罹手一发劲,将笛中剑刺入胸口。慕罹眉峰一聚,剧痛袭来,他慢慢单腿跪下,然后,无力地倒在大雨中。倾璇微启樱唇,清泪落下,本想扑过去,却止住了脚步。她恢复了冰雪容颜,眸中凝聚着深井的寒冰,道:
“忘了彼此吧。”
倾璇将笛中剑收入鞘中,步如疾风,将慕罹抛在身后,不顾一切地一路向前。一袭绿影,消失在了滂沱的大雨中。慕罹躺在泥地上,任凭雨水的冲刷,默默地望着她走远的背影。
不知何时,张若水撑着一把新买的油纸伞,蜻蜓点水般避过水坑跑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双眼黯淡的慕罹,不由得有些惊慌,俯下身要去扶他。他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姐呢?”
慕罹任凭雨点击打,竭力说道:“我没事,别管我。她受了伤,跟着她。”“啊?怎么弄成这样?”张若水颦蹙着清秀的眉。“快去!”慕罹怒喝着。张若水被这一吓,连忙举着伞朝树林那边追去搜索倾璇的身影。
雨幕中来了几个黑衣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不疾不徐地朝躺在地上的慕罹靠近。戴着黑面纱的老人低眉瞟了一眼身心受伤的慕罹,用沙哑的嗓音缓缓道:“跟我回去吧,七杀。”
与此同时,洛阳城。两城竟不约而同地下起了雨。
风雅的痕迹公子与风情的欧阳少夫人坐在房间里,对酌着浓烈的陈酿。
“痕迹公子,你知道曹孟德打赤壁为什么输吗?”卓泠一手托腮,双颊绯红。“愿闻少夫人赐教。”痕迹斜挑凤眼。卓泠呵呵笑了几声,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打刘备,还是要打孙权。都想要,都握不住。”
“痕迹公子,你是想要倾璇的凤凰木,还是凌天霜的昆山玉呢?”卓泠偏着头问。“都要。”痕迹自酌了一杯,“包括在天颜阁的湛卢剑,我都要。”“好霸气,不愧是墨宫贪狼的儿子。”
“你……都知道?”痕迹不小心倒洒了酒。“风影楼,捕风捉影。”卓泠半醉不醉地抛给他一个媚笑,“我建议痕迹公子,不要改初心,先去拿湛卢剑。”
痕迹抿下一口酒,道:“你是说让我直接去天颜阁找霍蕊英吗?”“不,她拿走的,是赝品。”卓泠伸了伸青葱指。“真品还在烛庸城?”痕迹追问。“如果还在,欧阳枫就不用守孝了。烛庸城的湛卢剑,一直是赝品。”
“哦?不是那堆碎片?”痕迹道。“的确是碎片,不过,它到了铁雪峰,我就不知道它变成什么了。”卓泠朝痕迹探出了身子,“去问问你的师公,紫微掌门吧。”
痕迹顺势起身,端着妩媚美人玲珑的下巴,一脸微醺,道:“多谢少夫人赐教。”卓泠拨开他的手,挑了挑眉,道:“别叫我少夫人,在这里,我不是欧阳家的少夫人。”
“是吗?”痕迹薄唇一扬,“那我便不会对不住欧阳兄了。”说罢,便将她纤腰一环,一转身,将她整个人扔进了芙蓉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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