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火舌。
凤流觞一步一顿地走到面前,看着他不再光泽的皮肤,不再黑亮的长发,双肩连同五指,寒冷得发颤。
其中一个弟子审视了一番凤流觞的容貌,从柜子里取出一卷发黄的丹青,他将眼前的美人和丹青中的人像仔细对比了一番。
“你……你就是,师父一直要找的人?”弟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凤流觞仍然容光焕发的容颜。“不,你不是她,”他摇着头,立马否定,“你是她的后人,一定是的,所以你们才如此相像。”
“什么?”凤流觞不解地问。
而那弟子不回答,却对着断气的老人哭泣了起来:“师父,你走南闯北找了一辈子的人,她终究还是负了你。你看,她都有后人了,你呢,除了我们四个弟子,你孑身一人了一辈子!师父,你恨不恨啊?”
“你说什么,什么找了一辈子,什么孑身一人……”凤流觞虽然这么问,可是心里早已清醒明了,她含着满眶泪水,连牙齿也开始忍不住战栗。
“我想为他守灵。”凤流觞对那个弟子说。“你确实应该,替你的先人向他赎罪。”那弟子说道,他们都陆续撤走了。
沉重的灵柩前,孤零零跪了凤流觞一人。
“你见到了,你满意了。”不知何时,金衣人出现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问道。“你本可以救我,却偏偏在他死了之后才放我出来。你是故意,要我与他错过?”凤流觞发出凄厉的诘问。
“哼,因为他被关了七十多年,看来你还没清醒。”金衣人道。
“父亲,”凤流觞压住心脏的位置,抬头看他,满面泪痕,“我这里,好痛。”这是凤流觞从未体会过的痛楚,仿佛是万千刀割,无法清创,无法用药物缓释。
金衣人却冰着脸,道:“回去就不痛了。”
“不,不是回去就能解决的。我以前出来找他,只是想忤逆你的意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就算把我带回仙界,我的心依旧留在凡间。”凤流觞回眸凝视着他的灵柩,一滴泪与一抹笑同时绽放在嘴角:“这就是,你们说过的,情。”
情,仙凰一生唯爱一人,至真之情,可点燃涅槃之火,双双飞升,永生不死。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情,却再也不可能找到飞升的涅槃之火。
“不,这不是情。仙凰是不会对凡人动情的。”金衣人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句话,然而,他的女儿根本充耳不闻。
“你必须跟我走!”金衣人大袖一挥便将凤流觞裹住,金光大绽之后,两人凭空消失在房间里。
回到如今,红袍山庄,月色朦胧。一片红叶随风飘落,正好落在凤流觞的绿云扰扰般的发髻上。她刚想抬袖取下,却被一只手先她一步拿了下来。
凤流觞回头,目光恰好撞在他的脸上,那张她曾在忘川畔凝望的容颜。凤流觞微启朱唇,终是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低下螓首望向一边。
“凤姑娘,”还是他先开口,红枫揉搓在手中,清香的叶汁流溢一手,“我……是来跟你道歉并道谢的。”
“啊?”凤流觞竟有些不适应他温润的语气,凤眸一抬,愣愣地望向他。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经历太多,张若水没怎么打理自己,腮部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青茬,眼睑也有些发黑。他坚定如冰却没有恶意的眼神,像极了她初遇的司马斐。但是她心里明白,他不是他。
“凤姑娘,对不起,还有,谢谢。”张若水说道,眼波澹澹,足见他诚意十足。凤流觞轻摇金步摇,朝他跨近了一步,直挺挺地瞪着他的眼睛,道:“不要,我宁愿你凶我。”
“什么?”张若水有些错愕,凤流觞却趁机抓住了他的手。“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说谢谢,每次你跟我客气,我心里都很难受。”
“凤姑娘?你……”张若水一头雾水,双颊仍是先思维一步红了起来。“也不要叫我凤姑娘。我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凤流觞说道,扑出的气息隐隐有淡淡清香。
“你说什么?”张若水蹙起剑眉,微凉的手背挨在她贴着花钿的额头上,“难道……发烧了?没有啊……”
“若水……”凤流觞没有拨开他的手,“你相信前世吗?”终于,她鼓起勇气,问出了上一次再与他相见时问出的话。
“什么?前世?”张若水放下手,俯首注视着她秋水盈盈的美目,眼中满是不解。“不信吗?”凤流觞秋波流转,凄苦地一笑。突然跟一个人说你是他上辈子的旧识,却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张若水别过头,陷入一片沉思。凤流觞绞了绞耳发,放开张若水的手,转身要走。不料张若水却猛然一抬手,修长硬朗的五指拽住了她。“我信。”凤流觞回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张若水宛若秋星的眸子,睁得清明坚定。
凤流觞一扬朱唇,笑眼宛如盛放的牡丹。“流觞,”张若水第一次直唤她的名字,“我想听我们以前的故事,但是,我现在身戴重孝。我想等事情过了,你慢慢跟我说,好吗?”
“好,好!”凤流觞像个因为吃了颗糖就欢欣鼓舞的小女孩儿一般,眼角闪烁着泪花,猛烈地点头。说着,她一把抱住了他。张若水下意识挪了挪脚,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她,轻轻将她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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