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司马斐,更是张若水。
他笑意温暖地凝望着自己,伸出手搭在了她重新红润的脸颊上,她也伸出手,去触碰她追寻了四百年的容颜。然而,就在碰到他的脸颊那刻,他忽然分散开来,化作了一缕尘埃。
“不!”凤流觞惊呼着,他却灰飞烟灭,随风飞走!
火焰退散,一直年轻的金凰扑飞着翅膀升天,单独的金凰。她翱翔在广阔的苍旻中,悲声连连,山河草木难以不为之动容。
“张若水呢?”慕罹问,轻咬银牙,他好像察觉到他已经消失了。金衣人颦蹙着眉,回答道:“他死了,受涅槃天火焚身,永堕地狱,万劫不复。”
这一年的冬日,神州各地飘雪纷飞,然而,却并不是十分寒冷。
青城山。六脉首座只剩下两人。姬云亲自为夏洵的盲眼换上干净的布带,失明之后的夏掌门二十年来重新振作。他拨开了师妹搀扶的手,自己一步一顿地站到了掌门的位置上。
“参加夏掌门!”众弟子道。
夏洵朗声道:“青城弟子,此次青城大劫,皆因前代掌门心生邪念而起。心不静,则徒生烦恼,更会招致祸端。我有意整顿我派门风,从即日起,效仿古风,从我开始,全派弟子必须每日三省,不得有误!”
“遵命!”
铁雪峰,墨宫也换了新主人。武曲掌门面容郑重地登上练武场的高台,面对擂台上整齐三列的少男少女,振臂一挥,宣布道:“墨宫九狗一獒大会,开始。”
“师父,师兄,你们知道吗?”武曲在心中默念,“墨宫会在我手中好好走下去的。”
红袍山庄,秋明峰往小瓷杯中斟满一杯暖身的热茶,耐心地劝披头散发的秋远航喝下。掀开门帘,少夫人牵着儿子进来,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通往东瀛的渡船上,桌案上温了一壶热酒。慕罹端着一杯梅子酒,走到白雪纷飞的甲板上,面向东方,往海中洒了一杯。本想加一句“愿你安息”,然而想到那句“永堕地狱”,真不知他该如何安息。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你不嫌冷啊?”熟悉的女音如碧水浅吟。
慕罹回眸,眼中的笑意可以融化千年的积雪。绿衣女子拖着一件狼皮披风,笑盈盈地将它一把扔到慕罹怀里。“自己穿,我的手还不能动。”
慕罹拉着她尚可活动的左手,就这狼皮大衣,将她裹到自己怀中。“你怎么不继续睡了?”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她转过头,一声娇嗔:“之前就多睡了那么几天,你都这么着急了,我怎么还敢睡?”
“哈哈——”慕罹难得地朗声笑着,将倾璇越环越紧。
“别欺负我啊,我只能动左手。”
飞雪中,大船将两人带往平静的海中岛国。
忘川畔,这是个只有黄昏的地方,黄澄澄的川水静谧流淌,火焰一般的曼珠沙华接壤到天际。
穿过盛放的彼岸花,金裙飞扬的女子独自走到江边。她凝望着摆渡人满载一船亡灵通往极乐,却再也见不到他的容颜。
江上清风拂来,带来多少前世的恩怨缱绻,或许有那么一缕,也曾属于他,和她。她静静地守在河畔,守着永远等不到希望。
“打算一直在这里吗?”不知何时,东长老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经过一番调理,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没有,”凤流觞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喃喃,“我只是最后来看一眼。”
金衣人沉默了良久,有些心惊胆战地问了一句:“流觞,你要选择活下去吗?”
凤流觞回头,眼神坚决地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当然要。”
“我是他生命的延续,我的永生是他用生命换回来的。他即使不在世上了,我们的回忆还没有死。”她颔首,轻轻握了握拳。那个在酒坊意气风华谈天说地的白衣少年,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凤流觞闭目一笑,两行晶莹顺着颧骨流下。
“走吧。”凤流觞转身,“忘川,不是我们该徘徊的地方。我要好好活下去,珍惜每一天。”金衣人浅笑着嗯了一声,跟着女儿的脚步离开。
江面上,摆渡人撑着冥船驶向彼岸。手脚还有些生疏,因为他是新来的。他转身,凝望着她永诀的背影,她走向光明,他却不得不锁在永恒的黄昏。
二十年前,劫后余生的青城山。她站在竹酒泉中,脸颊的胭脂红紧贴婴儿细嫩的粉腮。朱唇一启,笑的同时,两行清泪也跟着滑落嘴角。她在他小小的耳朵边呢喃细语。
此时此刻,他望着她淹没在彼岸花中的身影,也开口说了一声:
“你真是我的劫。”
岸上的曼珠沙华绽放如火,开开谢谢不止,花开无叶,叶放无花。花花叶叶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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