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朦胧醒来，空气里花香四溢。
我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头摆放着一大束玫瑰，风吹着迷迭香枝叶，撞着玻璃纸哗哗作响。
病房里空空荡荡，惟有一地月光。
我伸手一摸椅子，发现还是暖的，似乎人未远离。
于是我翻身下床，一条腿疼痛无比，貌似是韧带拉伤。我强忍着钻心的痛，在地上单腿蹭着，直到摸到轮椅。
走廊幽暗空旷，一眼望不到头，我转着轮椅缓缓行进着，三两护士匆匆路过。
头顶的灯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眼前忽明忽暗，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长椅上，弓着腰捂住脸，十分疲倦的样子。
走到近前，男人从双手中抬起头来，原来是表哥。
“表哥，你来了啊？”
“是啊，我坐这里半天了。你在后台摔倒，然后昏过去了，医生说你血压太低，平时营养不够。”
“那束花……”
“是啊，他走了，才走。他一直坐你身边看着你，眼泪汪汪的，怕别人看见，假装出去买花。我撵他回家，他说留下你一个人会害怕的。我说我留这里，我有话要对小野说他才走的。我觉着他人还是挺好的。”
“表哥，你好疲倦的样子，回去吧，我没事的。”
“小野。”表哥呆呆望着对面的墙壁，并不看我，“哎，我已经厌倦了死亡，厌倦了跑医院。我们这个家族，几十年里，一直不停地在死人。爷爷奶奶生了五个孩子，一个病死，一个文革自杀，一个死于对越反击战，呵呵，三摘尤尚可，四摘抱蔓归。然后是奶奶走了，现在爷爷得了肝癌，还有三个月寿命，到时候还得住进这家该死的医院。不过现在看上去，他宁愿死在家里。”
“知道，出了院我要去看姥爷的。”
“就剩下我爸爸和你妈妈……”末了表哥扭头看我，“小野，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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