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街七号坐落着一幢三层青砖小洋楼,远近的人都管这里叫“小青楼”。
小青楼的主人即是姥爷,祖产,民国时期太姥爷籍着表行生意暴发,家境殷实,姥爷十八岁生日那天即得了平生第一块劳力士,还是蚝式。
百多年前这里是富人区,洋房鳞比栉次,可做S市建筑史标本。只是近年地产蓬勃,大厦迭起,拆掉了附近大片遗迹,洋房式微,只剩下小青楼和毗邻的小红楼仍在。那幢红砖别墅整个家族都是杂技演员,靠着一身飞车走壁的绝技挣下一份产业。
入夜,姥爷家一楼两个窗子仍亮着灯,分别是卧室和书房。
书房散着昏黄的灯光,姥爷踱来踱去,高大的身影映在窗帘上。
屋子里依旧传出那首老歌《永远的……》
——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
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
心上的人儿,有多少宝藏,
他能在黑夜,给我太阳。
……
晚风之中,那歌声在花园里久久萦绕,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院子四四方方,冷冷清清,却很整洁。
我和陈聆象小时候那样扶着漆黑的铁栅栏向院子里张望,象两个闯祸的孩子踯跼不前。
“小野,从前我记着这院子里有丁香、夜来香、荷兰菊、各色月季,现在,怎么只剩下满院子白月季?”陈聆一脸不解。
“大概姥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今春改种的。”
“艺术家的体面,要保持到死啊。这满院的花香真是醉人。”
“这花香好邪恶,我有点想吐。”我捂着鼻子说道。
“我们进去吧,房间里会好一点。”
姥爷开门时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他整个人形销骨立,一身暮景残光,只是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姥爷见到我很是高兴,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四处翻着我爱吃的葡萄干和话梅。
我默默打量他,他的身体似乎正在变轻,象个游魂一样漂动在房间里。
姥爷嗓音沙哑颤抖着说道:“小野啊,我既盼着你们来,又怕你们来,我现在样子一天比一天难看,简直是鸠形鹄面。我想死得漂亮点,呵呵,最好你们都不要来了。”
“姥爷,为什么你醒着,护士睡着?”
“呵呵,我让她上楼休息的。我多醒一分钟,就多看一眼这个世界,我觉着挺好。对了,你妈妈呢?”
“她……”
“哦,阿姨在忙着演出《鹤之舞》。”陈聆抢过话碴,“她缺场会被甲方告的,现在商业演出卡得死,呵呵,金钱社会嘛,姥爷你可能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也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姥爷在这个男生面前依旧保持威严,好在陈聆习惯了。
陈聆利落从书包里掏出那块羊皮封面,铺在桌面上,“姥爷,我有学业上的问题想向您请教。”
“哦?”姥爷眼里放出希望和满足的光来,他最喜欢的话题就是戏剧,大概是这个时候还有年轻人向他讨教专业他忽然觉着自己老有可用。
陈聆将落地台灯挪至我们三人围坐的圆桌旁边,“您帮看看,这上面的俄文‘Янтарная-Kомната’,讲的是什么?”
姥爷从衣兜里摸出眼镜盒,颤颤巍巍戴好花镜,擎起那块羊皮眯起眼在灯下仔细端详。
俄尔,他发出一阵干笑声,我和陈聆面面相觑。
“这很有意思,这太有意思了。”姥爷兴奋得满面红光,他摘下花镜,静静看着我们,“我发现啊,我这个老东西还没老掉渣,居然还记得一些事情。告诉你吧,小聆子,这上面的俄文单词是‘琥珀屋’。”
“琥珀屋?”
“是的,琥珀屋。”姥爷放下手里的羊皮,仿佛陷入一场往事的追忆。“太久了,我都几乎忘了这个典故。《琥珀屋》是一本书,早在浪速艺专的年代,学生中间就在盛传,说这本书就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只是谁都没有亲眼见过。整座图书馆四层楼十七万本藏书,浩如烟海,穷经皓首未必得偿一见。”
“那这本书是讲什么的呢?”陈聆好奇心骤起,伸着脖子追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姥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相传二战时期,1941年德国纳粹攻入圣彼得堡,他们在宫殿里发现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差不多有五十几平那样,四面墙壁由纯金板材镶嵌着琥珀构建而成,这就是俄罗斯民间传说中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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