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聆利落地收拾好书,装进包里,一把扯过呆若木鸡的我,“走,我们下楼去找姥爷。”
关好卧室房门,我们俩穿过漆黑的走廊,急冲冲跑下楼去。
姥爷才打完针,正在书房灯下慢悠悠地喝茶,书桌上摊开一个日记本,上面字迹潦草,貌似他在写着台本。
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惊魂未定,“姥爷,您不是夜里从来不喝茶吗?”
姥爷笑咪咪地合上本子,“呵呵,今天我要开夜车呢。我现在兴奋着呢,又有事做喽!”
陈聆从书包里掏出那两本书,一个牛皮纸袋,“姥爷,您帮看看,这两本书是说什么的?还有这些信纸,上面都写得是啥?这信纸可讲究了,厚得跟人民币似的,还有水印呢。”
姥爷赶紧戴上老花镜,挨个仔细看了看,“哼,你们学校现在都教些什么?怎么你们语言功底都这么差,我们年轻时,学日语、俄语、英语,甚至粤语,基本的工具书都能看,再瞧瞧你们,祖师爷的玩意儿都不认得了。这两本书都是斯坦尼拉夫斯基的,这本是《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是他本人的传记《我的艺术生活》。啧啧,你们这辈孩子,成睁睛瞎了!”
我脸一红,“对了,姥爷,你怎么会粤语的啊?”
“粤语当然要学,我们中国电影是广东人搞起来的,尤其是老上海那批人。跟同行交流,不懂点粤语让人家笑话,我还会两句宁波话呢。”
我情不自禁拍了拍手,“好厉害!哦,我说嘛,白天我看你跟楼导聊得那么欢。”
“小野啊,技不压身,多学习是好事。”
陈聆坐一旁紧着追问,“姥爷,那信呢?那信上说的都是啥?”
姥爷放下信纸,将花眼摘下压在纸上,正色问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搬家发现的。”陈聆说谎不打草稿,眼都不眨一下。
姥爷不住点头,“嗯嗯,你家里有这个不奇怪。这个信啊,你猜是写给谁的?”
我和陈聆一起摇头。
姥爷一字一顿地说道:“弗朗索瓦·阿鲁埃。”
我和陈聆一起伸着脖子问,“那是什么人啊?”
“伏尔泰!”
“啊?”
姥爷站起身来,拄着拐兴奋地在地当间走来走去,“也就是说啊,这封信很有可能是叶卡捷琳娜写给伏尔泰的。原本,他们就是一对笔友,素有书信往来,这也是史上一段佳话。而且,法国人呐,不象我们中国人,喜欢称呼张部长李处长的,他们习俗里不喜欢捎上职务,直呼其名才更显亲切,才更能被人接受。”
陈聆兴奋地两眼放光,“纳粹是不是傻,不懂鉴宝还抄别人家,整个一个白忙。如此说来,《琥珀屋》羊皮卷是真实存在了?”
姥爷反应很快,回身看他,“聆子,这是你们图书馆的?”
陈聆自知失言,头摇得象波浪鼓,“不不不,图书馆早被封了,谁都进不去了。危楼,会死人的。”
我一眼瞄到书桌上的天目茶碗,赶紧叉开话题,“姥爷,我一直很好奇,这套茶具,是不是鸢尾佑太郎送您的啊?”
一丝伤感划过姥爷的面庞,他半晌无语,蹭到藤椅前颓然坐下,“小野啊,很多事,我是想带到坟墓里去的。那些相知故交,都死在我前面,无人共鸣,多说无益,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我握着他的手轻轻摇着,“别啊,姥爷,我们俩可爱听故事了,我们都是您的知音。”
姥爷端起那只天目碗,缓缓喝了一口茶,“哎,说起佑太郎老先生,他是一名医生,一个高尚的人,他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
“医生?”
“是的,当时,他是医大附属医院院长。别看他外表文质彬彬,待人接物和和气气,实质上呢,他是一个性格刚烈的君子。他听了政府的宣传,大老远从日本跑来中国东北救死扶伤,后来,上头一纸调令调他去731部队,他接到通知书倒是去了,悄悄带着一把手术刀去司令部,当着长官的面说,如果让他离开医院,他马上当场自裁。”
“这样啊?”
“是啊,鸢尾佑太郎时常说,爱国是一种爱,爱全人类才是大爱。”
“那他怎么救了您的命呢?”
“佑太郎啊,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救了我们浪速艺专全体师生的命。大家都以为,日本投降是8月15日发布的,这是公认的,其实呢,早在1945年8月初,我们这边的《大众日报》已经开始报道日本投降的消息了,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新网址:xia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