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那条白丝巾，仰头望着窗帘杆。
窗外漆黑一片，只能隐约分清山峦、湖泊、山路和高速，天空中弯着月牙，那枚金属管带着一种诡异的瑰丽，冰冷的气息仿佛在质疑我的决心，想想这东西真是结实，妈妈吊在上面二十几天，它只是略为弯曲。
我抬起右手咬了咬戒指，使它更吻合食指，我踩上椅子，将那条丝巾搭在窗帘杆上打了个死结，忽然开始犹豫，万一吐出舌头有碍瞻观，万一像妈妈那样满眼生蛆，万一那个人搂着我尸体哭泣时吓得扔到地上，万一，那个人，不哭呢……我正咬着手指发呆，沙发上的手机响起，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拿起电话，原来是陈聆，他情绪略为激动，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小野，下午我不是带着强子哥去图书馆了嘛，整个屋子上下前后左右翻了个遍，强子哥到底是个痕迹专家，专家就是专家，洞察力一流，最后，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等下陈聆，嘘……”我举着电话的手缓缓放下，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歌声，那个熟悉的声音轻声唱着：
——
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
他曾在深秋，给我春光，
心上的人儿，有多少宝藏，
他能在黑夜，给我太阳。
……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地毯上，我慢慢转过身来，向外走去，推开门，我踩着地毯轻轻走着，眼前是二楼胡桃木扶栏，心里明明知道，再向前几步就能看到她，那歌声从一楼大厅传来，此时此刻，她就在那里……
我双手扶住栏杆，俯视一楼，四周漆黑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帘隐隐透着白光，勾勒出她小小的身体，形成一个剪影，她坐在沙发上，两腿一下一下郎当着，看上去十分惬意悠哉。
……
我不能够给谁夺走仅有的春光，
我不能够让谁吹熄胸中的太阳。
……
“呵呵，真有意思……”我冷笑一声，扭开二楼走廊过道的灯，缓缓走下楼梯，“是别人夺走了你的春光，还是你，夺走了别人的春光？”
她并不理我，接着唱道：
……
心上的人儿，你不要悲伤，
愿你的笑容，永远那样。
……
我走到一楼，索性捡她对面坐下，两手插到胸前，死死盯住她。鬼，无非是鬼，我也可以的，只要再多给我一分钟。
很快，一曲唱罢，她倏忽沉默，脸隐隐埋在黑暗里，跟我对视。
“干嘛杀那么多人？”我盯着她，冷冷说道。
“我喜欢啊。”她轻慢得像个公主。
“为什么杀掉张璐？”
“那只是送你一个人情。”
“我不需要！”
“哎，我在那座图书馆呆得太久太久，很久很久以前我便立誓，只要我出来，便杀掉第一个看到的人。原本……”
“原本怎样？”
“原本我想杀掉你们所有的人，那天，我悄悄跟着你到那个男人家中，突然改了主意，所以……”
“所以怎样？”
“所以我打算慢慢折磨你，那个叫张璐的女人，我放她的尸体在你宿舍衣柜里，只是想开个玩笑，捉弄一下你而已。”
“为什么这么做？”
“妒忌，我妒忌你和那个男人的感情。”
“所以，你杀掉张璐、王宇、那个夜校无辜的男孩、茉莉奶奶，最后还有……还有我的孩子，这一切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游戏。我说，你玩够了没有？”
“不是最后，还远远没到最后。”
“鸢尾桑，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
“哎，七十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这好生奇怪。所以，你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回来告诉我真相。”
“呵呵，我凭什么帮你？也许妈妈也是死在你手里，别不承认。”
“你妈妈？她是自杀，自行了断，我只是帮她解脱而已。”
“什么？你说什么？”我怒火中烧，很想从沙发上奋力起身扑上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别费力了，你永远无法弄死一个亡灵，记着，生命只有一次，除非我再转世。所以，去到阴司之前，我要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只想弄清楚，妈妈是怎么死的。”
“你妈妈，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鸢尾桑缓缓站起，仰天狂笑，她笑得十分开心象是过节一样，她在厅里踱着步子，象演员在走位，“那天夜里，她象你今天一样没种，一个人久久矗立在窗前，思前想后，贪恋人世，我俯在她耳边，一直不停地念着那段台词——是生存，还是死亡……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倘若一死能了结心灵的苦楚和肉体之百患，那么，死亡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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