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赶紧回身扶起我,扑落扑落我身上的土,我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包,愤然嘟囔着,“Fuck?you!”
这部老爷车车标我完全不认识,一个长翅膀的小人儿手里捏着饼子,但肯定不是劳斯莱丝,驾驶室里坐着两个军官模样的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象是两个蜡人一般。他们身上制服的高档面料告诉我,似乎我惹到了绝对惹不起的人。
俄尔,那个副官模样的司机松开手中的方向盘,缓缓推开车门,走到我面前背着手立定,“小姐,夏天的时候最好不要口出狂言,毕竟人们都敞着车窗。”
“我我我我我,我说什么了?”我盯着他腰里别着的枪,话都说不利落了,表哥站在一旁,手插在裤兜里,一脸严峻,他目光中抑制不住的敌意引起了这名副官的注意,于是副官又绕到表哥身边,抬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呵呵,这是本人今早遇到的第二个国兵漏子。第一个是擦鞋的鞋童,今年19岁身高一米五;第二个嘛,就是你……”
表哥翻了他一眼,“没细粮吃就出矮子呗。”
副官盯着表哥刻着校徽的制服扣子点点了头,“嗯嗯,那么你呢?说说你,我听说浪速艺专那帮油头粉面的小白脸,年满役龄,却躲在学校里吃着细粮风花雪月不肯为国效力,简直就是一堆废物!”
表哥冷笑一声,“要当兵就象你车里那位,上校军衔,不然就是废物啊!”
表哥这番话显然深深激怒了他,副官飞快地拔出枪来,顶到表哥太阳穴上,“我没上校军衔,可是我有这个。”说罢他一脸狞笑,洋洋得意。
那把崭新的银色手枪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泛着瘆人的寒光,我脑袋嗡地一声,心脏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表哥面无惧色,头微微一扬,两人就那样久久僵持,可怕地沉默着。
“哦内纳依西逮……”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儿尖叫着远远跑过来,声音绝望而又凄厉,林荫小道上,两边的参天大树足有锅口那般粗壮,她小小的身影象是被一双巨手拢住的小虫,她拼命地跑啊跑,长发迎风飘舞,水手服领巾上下翻飞,未几,她跑到近前,用身体挡住表哥,气喘吁吁地冲着副官点头,“哦内纳依西逮!求求您放过他!”
这女孩儿尽管一身慌张,满头是汗发型凌乱,但仍难掩国色天姿,月亮一般的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泪光盈盈,楚楚可怜。某些时刻我险些冲口而出——“渡边麻友?”然而很显然她不是,她是鸢尾小野,以往历次出场,她虽美却象一朵失水的干花,唯有这次,她水嫩丰盈,生气勃勃,比渡边麻友更美更有女人味,真真是一朵五月的玫瑰。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瞬间这几个字在我大脑中溜过。
正在这时,车里那位上校推门走出,这男子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带着一脸书卷气。他冲着副官冷冷说道:“佐米罗。”
副官收回高举的右手,将枪利落塞进枪夹,回身冲他鞠了躬,“咳矣!”
“阿里雅多!”鸢尾小野不住点头,回身推搡着表哥,“旭,你快走,一会迟到了,你快走吧。”她一边着急忙慌地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看我,眼神有些茫然。
表哥仍死死盯住那位副官,心有不甘的样子,末了冲我一甩头,“茉莉,我们走。”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鸢尾桑,她也在疑惑地望着我,两个小野在错乱的时空里终于相遇,她的眸子非常澄明,不含一丝杂质,完全没有后来的诡异、阴毒、嘲讽和暗算,难道鬼魂也会老于世故?鬼魂也有更年期?
表哥拐上人行道怒气冲冲大步流星向前走着,我忙不迭地紧跟,直到街角我一把拽住他,“喂,表哥,等下我,我要看。”
那面红砖围墙垂下一大堆梧桐叶子,这让我感觉很安全,我躲在墙后,不时探头。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表哥不耐烦地说道。
“你别装了,你就不关心你的鸢尾桑?”
“咦?你怎么知道她是鸢尾桑?”
“嘘……”我抬起食指按在嘴唇上,继续探头探脑,“那辆破老爷车不怎么样嘛,完全没听说过,开个破车还威风八面的样子真不要脸呐。”
表哥举起报纸一脸漠不关心,他酸溜溜地说道:“呵呵,那你可说错了,那是派克车,名牌!人家来头可大了呢!”
远远的,那位上校军官笔直站在鸢尾桑跟前,细细说着什么,两人不停地微微鞠躬点头,末了,那军官从副官手里接过几样东西,递到鸢尾桑手上。看样子两人熟识,但鸢尾桑一脸淡淡,不时忧心忡忡望向我这边。
不大一会儿,两名军官回身钻进汽车,扬长而去,鸢尾桑赶紧转身追向我们这边,她拐过街角,气喘吁吁立定,怀里抱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牛皮纸袋右手擎着一个小木盒子,她不知道如何称呼我,只略一鞠躬,表哥依然假装看报纸,当她不存在一样。
“旭,他要奔赴前线了,只是来跟我告个别而已。”
“哦?”表哥从报纸中撤出目光,一脸疑虑地看着鸢尾桑,“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鸢尾桑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真的,旭,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有说过去哪里集结?”
“没有,这是他的遗言……”说罢,鸢尾桑递过牛皮纸袋,我方才看清,那是一张唱片。表哥一把接过夹在胳膊底下,他好象对这个唱片更感兴趣一点。
“啪”的一声,木盒不小心摔在地上,滚出来一块银饼子。
我的心跟着那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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