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才刚校长说的T恤救国会是什么东东啊?”我坐在餐桌前,望着食堂外面长长的队伍,不停地舔着一把铁勺。
“知不道。”
“你就告诉我呗。”
表哥拍了拍我肩膀,“茉莉你坐这别动,哥去蒸屉上给你拿便当去。”
“哦。”我乖乖答道,窗外的队伍虽说井然有序,但学生们脸上没精打彩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样子,不象是排队等饭倒象是在送灵。
不大一会儿,表哥用套袖垫起两个铝制饭盒小跑进来,一下子撂到桌子上,不停地吹着两只手,又捏了捏自己耳垂儿。我饿坏了,抬手试着揭开盒盖,被表哥按下,“诶,茉莉别忙啊,还有节目呢。”
“还有啥节目?又要唱国歌啊?”
“真便宜你了,想啥美事呢,祈祷!”
“啥?你说啥?”
“静坐祈祷。”
“天呢,这里是教会学校嘛,感谢主赐与我食物?”
“嗯嗯,差不多那意思吧。”
我满脑子不解四下张望,学生们鱼贯而入,进了食堂并不说话,捡个桌子放下饭盒危襟正坐,个个象在修炼辟谷。一个训导员模样的男人疾步走到食堂最前端,正了正衣领,情绪激昂地演讲起来,他手舞足蹈声情并茂,一脸激动的样子象是他老婆今天生了。我一句都听不懂,只管盯着铝制饭盒盖上的“齐齐哈尔”发呆。
“哥,他说啥呢?”
“嘘,保佑天皇,保佑日本皇军打胜仗。”
“靠,这饭指不定多好吃呢,要发这样的毒誓。”
“嘘……嘘……”
不知什么时候,演讲结束,训导员走掉,我连揭开饭盒盖的力气都没有了。表哥很绅士地替我擦了擦饭盒上的水蒸汽,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我们,女生们纷纷投来猜测羡慕的目光,这目光很让我受用,我正了正身子,尽可能装出淑女的样子,乖乖等着表哥替我摆好汤勺筷子。
饭盒里的内容让我愣住了,一大盒白花花的米饭,没有菜,中央一颗蒸得发软的话梅干,话梅干身子底下洇着一圆红晕。
“哥,这是啥啊?”
“‘日之丸’御饭。”
“啥?”
“‘日之丸’就是日本旗,让你吃了领情。”
“菜呢?”
“没菜。”
“那怎么吃啊?”
“一周一顿,忍忍吧,我们四年里都这样过来的。”
“人家不要吃!”我两手拍着桌子头摇得象拨浪鼓,“真恶心,象是姨妈巾一样!”
“姨妈巾?什么是姨妈巾?”
“啊——人家不要吃!”我拖着哭腔甩了甩手,“啪”的一声,汤勺掉到地上,整个食堂的人全都看过来,训导员从一张桌子边上起立,黑着脸朝着我这个方向大喝一声,“西力嘎!”吓了我一跳!我紧张地盯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把我怎么样。正在这时,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弯腰从地上拾起汤勺,转身走到一边的水泥手池,拧开水龙头,将勺子细细洗好,甩了甩水,回身走到我身边伸手递给我,“喏,妹妹要乖,好好吃饭。”一个女孩儿站在我身边,温柔地说道。
训导员气哼哼地重又坐下,我将目光撤回,扭头一看,递我勺子的女孩儿端庄美丽,落落大方,白白净净一脸书卷气。
表哥连忙起身,“茉莉,还不谢谢人家,起来起来,打招呼,叫姐姐,思琪姐姐。”
“思琪?”我一时慌了神儿,这摆明是姥姥的名字,我痴呆地站起身来,伸出手去。
“你好,我叫钮思琪,跟蔺哥一个班的。”这女孩儿气质声音都象女主播。
没错,这是姥姥,不论长相还是名字都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女孩儿正是年轻时期的姥姥。
印象里我幼年时期姥姥总是拿着一把勺子对我说:“来,小野要乖,好好吃饭……”很多时候我转身就跑,于是姥姥一手擎着碗一手拎着勺子满园子追我。这一瞬间我真想泄气地说道“姥姥咱能不能换个戏码换个道具”但嘴里仍嗫嚅着说道:“思琪姐姐你好,我叫茉莉,陈茉莉。”
“呵呵,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呢。”她笑着搂住我的肩膀坐下。
一边坐着姥爷一边坐着姥姥,直感今生别无所求。
“我表妹!”表哥狼吞虎咽地说道。
“哦,怪不得,长得真像呢。”思琪看了看表哥,又回脸看了看我。
表哥挥舞着筷子指指我的鼻子,“表妹今天怪怪的,她半个月前才到我们家时那个能吃啊,第一顿饭吃了三大碗高梁米仔儿,一个咸鹅蛋,一只烧鸡一盘子秋林红肠,连盘底的葱花儿都被她舔光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估计是脑子被车撞坏了。”
我为难地盯着那盒米饭,真心感觉难以下咽,“哥,我可不可以打包?”
“那可不行,造反了你!”表哥横了我一眼,“白米饭规定只能学生吃,一个月十五斤份量,不带家属份,只许带便当不许打包不许扔不许浪费。”
思琪姐姐坐在一旁嫣然一笑,“茉莉,你得好好吃饭,不然回头下午长跑你没劲儿,掉队了会受罚的。”
“为什么要长跑?”我眼睛瞪圆了问道。
“军训!”
“啊——我要回家……”我把勺子一撇,张嘴开哭。
表哥没辙了,停了筷子眼神儿迷茫,思琪姐姐抬起手来按在嘴边呵呵地笑着,婉约得要死。
“走走走,姐姐带你玩去。”思琪站起身来拉着我的手,回头对表哥说道:“蔺哥,我带茉莉去我们宿舍玩去,多认识点朋友,现在开始就要学着交际。”
“嗯嗯嗯,去吧,赶紧去吧,带她去哪玩都成!”表哥象得了救星似的一边吃着一边不住点头。
我跟着思琪一路走着,心里又暖又悲,暖的是终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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