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紧着修,我紧着学啊,回头我请您去南市场,咱找个会唱小曲儿的,侍候过吴大舌头的,端着手心儿喂您酒喝,北市场暗门子太多回头您再得病。”
“该死不用病,我老人家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看着吧,回头车修不好那大沿帽抬手一枪崩了我。”
听完这话我心里一紧,来不及细想,赶紧绕到前门脸找表哥。
车间里,一个日本军官背着手走来走去,皮靴声刚啷刚啷作响,看身高打扮再有眼前这部车子,没错,正是清早遇到的那个北白川宫上校的副官。表哥弯腰躲在前台阴暗处,从书包里缓缓抽出牛皮纸袋,不时伸头观察副官的位置,我心急得要死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静静躲边上偷看。
不大一会儿,副官绕到车后,表哥轻手轻手迈进车间,我尾随其后,副官蹲下,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保险杠专注地看着那里。表哥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他刚一回头,表哥挥舞着手中的唱片照着他的脖子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型,动作潇洒一气呵成,象个古代的大侠,只听“咔哧”一声,雪白的墙壁溅起老高一丈血来,副官站起身来痛苦地握住自己的脖子,向后踉跄几步,挣扎着靠在墙上,他想呼喊求救但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得吃力地吭哧着,鲜血沿着他的手指缝汩汩涌出,最后“嘭”地一声,重重倒在地上。
表哥飞快走上前去,解开枪套拔出手枪回手别在腰间,将唱片利落装进书包。
“太帅了!姥爷,你咋不上天捏?!”我呆呆站在原地,心里默念着。
表哥转过身来,“茉莉?”我大梦初醒一般,拽住他的胳膊,“来来来,跟我走……”我把他拉进小胡同,抬手摘下他的帽子,“哥,外套脱了,快,不然你跑不掉的。”
“哦,好!”表哥三下五除二脱掉制服将帽子裹起来塞到我怀里,他抬手拧着那把枪,放到眼前看了看,一脸欣喜,“哼!没人可以拿枪顶着我的头!”
“嗯嗯,那是,你帅呆了,你比小马哥还帅!哥,我们钻胡同吧……走!”
说罢我抓起他的手,在胡同里窜来窜去,这一带我太熟悉了,太多老建筑“不可移动文物”七十年来线路就没变过,我们在胡同里钻过来钻过去,身后隐隐传来警哨的声音。不大一会儿,我们绕到一所小学身后围墙,小街上远远驶来一辆人力三轮车。
“哥,你抱着我!”我将制服裹在身上。
表哥低头看着沾满血的双手,“好!”
随后他一抬手给了我一个公主抱,跑上前去拦住三轮车,“师傅,我去个地儿。”
“这个点我要交车。”师傅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我妹子病了,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看这妹子两眼雪亮雪亮的人还中用。”师傅又伸了一个懒腰。
“加钱不行么?”我差点掏出那五只烧鸡。
“没空,没空,你叫别人的吧,我要回大西边门交车。”
表哥微微一笑,“巧了,我是正要去大西边门。”
天光电影院座落于大西门和大西边门之间,是一座始建于1933年的古董电影院,当然,眼下,它还是八成新的。川流不息的观众源源涌进漆黑的门洞,门洞上方画着大大的电影海报《红楼梦》,林黛玉周旋和薛宝钗王丹凤争芳斗艳各俱风流。我和表哥无心欣赏左顾右盼观察着四周人群。
“丫头,我们先等会儿,开场十分钟再进去,找个卫生间洗个手就出来。”
“太不自然了吧?我要看电影。”
“电影散场后都十点了,就我这大个子走哪都是排查目标。听哥话,要服从命令!”
“Yes?Sir!”我两腿一并,打了个立正。“话说,表哥,咱俩算是个Team了吧?”
“算是吧,我妹子冰雪聪明忠勇爱国,劳动人民,就是劳动人民!”
“我们的Team,就叫‘T恤救国会’,咋样?”
“成,听我妹的,体恤救国会!”
“好,就这么定了,T恤救国会!”
“耶!”我们俩欢快地拍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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