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周日。清晨开始下雨,那雨时徐时疾缠缠绵绵,天际雷声滚滚,搅了一枕清梦,我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原来满洲国也会下雨。
午后,我推开表哥房门,一眼看到个背影。
他一身正装,端坐窗前,默默凝视窗外。
“哥,你不要我了。”我嘟起嘴埋怨道。
他依旧沉默,象是在昏睡。
“我找了你几天,腿都跑断了。你跟赵心香玩,不带我玩。”
“那人我有用。”半晌,他冷冷吐出一句。
“卵用!有多大用处值得你跟她吊回膀子?”
“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
他的异样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知道那窗外有什么好看的,玻璃被雨水涂得模糊,象是一个人的泪眼。我悄手悄脚绕到他身前,他衣裳笔挺,须发整洁,桌上空空荡荡,只摆着一条长方型黑皮盒子,盒子上压着暗纹,很是高档。他眼神落没,象是在凭吊一只微型棺材。
我惴惴问道:“哥,你穿这么正式,这是要去哪?”
“今天有个人生日。”
“哦……我懂了。你失踪了整整三天,让人家心急得火上房,还生日呢,昨个差点成人家死日。我说哥,你可再不能这样吓人了。”
“死日?”
“是啊,你好好想想,你都答应过人家小野什么?”
“哎……死吧,一起死,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
“哥你胡说啥呢?能不能不这样吓人?”
“她要恨我便恨好了,免得日后伤心。”表哥冷冷说道:“她要回去了,这一切该结束了。日本人很快会从这个城市撤退,甚至从这个国家全线撤退。德国人已经完蛋了,就在五天前,苏美英三国首脑聚集柏林,重申《开罗宣言》,摆明是抡开膀子最后一役,日本人已经灯枯油尽日薄西山。”
“老田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老田?”表哥飞快地斜了我一眼,原来这人眼珠能动。
“哥,你也不用瞒我了,你是干啥的我早就知道。老田?长着眼睛就认得他好不,好歹人家是上海滩左翼大明星。我那天跟思琪姐去大舞台找你,看到老田了。我想,如果不是有重大事件发生,他是不会跑来东北的,这人胆子真大。那天整场我没看到你,你爽约,大概是正搂着赵心香跳舞。”
“你蹭上去打招呼了?”
“没,思琪姐在旁边,不方便。”
“哎,茉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小野如果象思琪那样就好了。”
“怎么着呢?”
“思琪到底是旗人的后代,满腹诗书,心思缜密,落落大方,人缘佳脾性好。小野,太过浪漫诗情,她象是活在云朵上端的人,不谙世事,白纸一张,忽然就笑了,转眼又哭了,见花落泪见月伤心,她对付不了这个世界,我不仅拯救不了她,自己反被揉搓个稀烂,这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粘都粘不起来。”
“那就两个人都娶了呗,思琪东宫,小野西宫。”
“哼!想得美,胡闹!革命是为了什么啊?砸烂旧世界,重建新秩序。”
“东西宫也是秩序啊。”
“你哥犯贱嘛,女子如草半天下,我只爱小野一个。”
“哥,这是什么啊?我可以看嘛……”不等表哥回复,我顺手捡起桌上的礼盒,用力掰开,那一瞬间我愣住了,眼前正是那只月亮牌钢笔,那笔崭新铮亮,不似我后来看到的那般暗哑晦涩。
我举在手里,瞟了一眼表哥,“哥你真有意思,你送赵心香红宝石,然后就给小野买支钢笔?”
“呵呵,小丫头片子,观察能力很强啊,相信你今后会是一个好演员。红宝石算什么?不就是耳坠子嘛,回头哥给你买一付。我说茉莉,你不觉着你哥就是一只钢笔嘛?有的男人象唱片,终日里花言巧语;有的男人似钢笔,只会默默书写……”
正说话间风吹开一扇窗子,在雨中啷当摇摆。
我放下钢笔,走过去,刚想掩好窗子,一眼瞄到楼下站着个人。
鸢尾小野矗立街头,双手扶着铁栅栏,水手服罩着铁蓝色针织毛衣,人已被雨水浇透,她神情痛苦地仰望着这里,头发粘在脸颊上,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得她睁不开眼睛。
“表哥你快看。”我回头用手一指楼下。
表哥疾步走到窗前,面色陡然一变,拔腿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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