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红着脸,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话,便屏住气,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地盯着宝玉。她既盼着宝玉点头,又怕看在眼里的是宝玉摇头。
然而,宝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缓缓地掀起了眼皮,深深地看了袭人一眼,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袭人惊疑,难道他没有听明白?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害羞了,连忙拉着宝玉的袖子摇了摇,娇声嗔道:“好人,人家把心底的话都掏出来给你说了,也顾不得臊了,行不行的,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宝玉这样反应了过来似的,偏过头直直盯着袭人,闷声道:“原来这些年你对我好,就是为了这荣国府的爵位?”
袭人噎住。直觉告诉她要否认,可是看着宝玉的冷冷的眼神,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自己一时情急,话说得不圆满,已是让宝玉生疑了。此时再说什么,似乎都是错。
袭人心中发冷,满脸为难地摇头,张了几次嘴,才道:“宝玉,你、你误会我了。我自小被老太太给了你,心里眼里便只有你,自然是要对你好。我……”
没等她说完,宝玉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喃喃道:“原来,你肯同我要好,也是为了生个儿子,将来继承荣国府的家业?”
袭人的心落到谷底,拼命摇头,却有种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无力感。
俗话说,听话儿听音儿。但凡换个人,也不会把她的话儿听成如今这个“音儿”吧。她只是想帮着宝玉把荣国府的家业把得更稳些罢了。就算她有私心,她也没有那个未卜先知的本事啊。这孩子的事儿,不是正好赶到这时候了嘛。
袭人焦急烦躁地揪着帕子,眼看着宝玉站起身向外走,连忙跟前去,想拦着门不让宝玉出去。眼下她若不跟宝玉解释清楚,那以后更难开口了。
没想到,还没等宝玉走到门前,书房门却“啪”地一声打开了。岁寒三友的锦缎门帘儿一晃,露出一张比寒梅更冷冽也更娇媚的脸来。
晴雯一步迈进门来,先冲着袭人狠狠啐了一口,耳边的两串碧玉珠子跟着乱晃,仿佛在帮她用力似的。
宝玉呆住,袭人愣住,晴雯眼睛一立,声音豁亮地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也不搬起鞋底子照照你那脸!也对,你哪有什么脸?竟然还敢说要把自己肚子里的混账奴才种子记在正头奶奶的名下。你想屁吃呢?
将来宝二奶奶自己不会生啊?作你的春秋大梦!真让人笑掉大牙。”
袭人万万没想到,自己跟宝玉私下里说的体己话,竟被晴雯听了个正着。她一张脸红得像火烧一样,怒道:“你偷听。”
晴雯鄙夷地翻了翻眼睛,撇撇嘴冲着袭人又啐了一口,葱白似的手指点着袭人的鼻尖道:“哪个人有闲功夫听你这个烂心肠的小娼妇胡唚。若不是老爷要找宝玉,我才不来淌你们这趟浑水呢。眼下话传到了,我可要走了。我还怕你那污言秽语脏了我的耳朵呢。”
袭人此时又羞又气,早已心乱如麻。她压根儿没听清楚晴雯在说些什么,只听到晴雯嘴里说到老爷,便以为晴雯要到贾政跟前去告状,一时吓得亡魂大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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