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转过头,却见希望之星他娘段女士朝她走来。
显金比了个“二”的手势。
“甄家干的是码头,码头做事靠的是蛮力和臂膀,说白了,黑的白的都得吃点;白记嘛,小小商贾一户,甄家打他搅乱市场,拉低他送礼的档次,还需要挑时间吗?”
赵德正看向显金的眼神多了畏惧与敬服,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开口,“最着急的是.是当时花了高价钱买了我们刻丝宣纸的那群人”
显金收回目光,再看了眼更漏,记住了这个时辰——往后初一十五来篦麻堂请安,切忌避开这个时候,她着实不想同这三位各有千秋的女士再次在篦麻堂偶遇。
赵德正瘪了瘪,“咱们索性降价吧!白记卖得很便宜!一刀刻丝寿星公夹画宣纸,只卖三两银子。“
那群切实付出了金钱和时间的人,不允许他们手里的刻丝宣纸掉价!
显金给了赵德正一个孺子可教的目光。
赵德正险些撞到廊前的柱子。
显金与希望之星她娘段氏敲定了先拿三幅样稿看样式的初步意见,显金执意要给钱,段氏执意不要,只说,“我的画能藏在宣纸纸层里,已经很是知足了——宣纸,特别是家里的宣纸,是二郎他爹最喜爱的纸张,我的画夹进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岂是金钱银两可衡量的?”
赵德正没想到显金的关注点在这里,卡了个壳,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没有动静”
段氏点头。
百两?
显金表示秀恩爱是一回事,赚钱是一回事,其实并不冲突。
赵德正满脑子问号。
一旦放任仿品出世,他们追捧过、喜爱过、切实付出过金钱与时间的陈记刻丝山海经夹画宣纸,失去了正统的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只能算个笑话。
许氏想了想又认真道,“且还是公孔雀才会开屏求偶,母孔雀没那几根长毛。“
也就是说,如果不找外援,她和钟大娘两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要绝望地画出四十九种花,画到最后,或许就画成了哥斯拉。
仔细来看,段女士与希望之星相貌如出一辙,略微下搭的小鹿眼,笔直挺拔的鼻梁,长翘的睫毛只是较希望之星多了几分清冷之感。
显金抽抽嘴角:倒不是买不起,只是自己临摹更有性价比。
这就是很歹毒的奢侈品理论:购买奢侈品的人,是不会允许他手中的奢侈品跌价的——一旦跌价,又如何用奢侈品来证明他非富即贵的身份?又如何让他和普通买纸的人划开泾渭分明的界限呢?
陈记刻丝山海经夹画宣纸一出,有些竞拍到的乡绅,甚至在家中设下了“刻丝宴”,邀邻里友朋前来观赏。
段氏笑道,“与张太太说好,年底请画,润笔费百两。”
果然,所有的艺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赵德正满面通红地拦住显金,“咱们.咱们‘花语’还出吗!”
留下赵德正呆立原地:谁?出手?出什么手?谁出什么手?谁管你纸行之间的明争暗斗啊!老百姓还巴不得打得越厉害越好,越便宜越好啊!
赵德正坐立难安地思考到傍晚。
显金答应下来,细细嚼巴几下,方深觉基因的玄妙——段氏恣意洒脱,经前几次接触都是想说便说,从不顾忌他人的感观,如今画画、卖画,就算深爱的丈夫过世,她也能过出属于自己漂亮的后半生;而陈笺方
显金想起陈笺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显金声音不由得放缓,“大伯母,您有何事?”
甚至,这两块石头,其中有一块,是他自己压上去的。
显金半垂眼眸,将笔搭在笔洗上,轻笑一声,“我?我指使得动盐商家的公子?”
显金笑了笑,反问南小瓜,“白记的刻丝白泽,索价几何?”
“谁?!谁把白记的摊子掀了?!”
背后说人坏话,得一起说才来劲。
显金索性直接问,“.您帮绸缎庄的张太太画百鸟图,可有索价?“
她推山海经,可真是遭了老罪了!
除却那副白泽是请名家出山落笔,其余全都是她和钟大娘泡在书里,一副一副临摹出来的。万幸的是,竹帘编图案无需太过精细,就像临摹简笔画一样,总体要求是神大于形,她们两这才算是蒙混过关!
可下一个“花语”系列,她预备推出四十九种花语,每种做两至三刀。
那他们还赚个屁啊,利润全给出去了。
显金风轻云淡地点点头,“出啊,图样都请人先制了。”
显金逼迫着,整个宣城府渴望过刻丝夹画宣纸的名流,主动站出来,维护陈记的正统地位。
显金脑子想事,脚下走得飞快,到了“浮白”,却见赵德正一脸焦灼地跑到她身边,如噩梦再现,压低声音道,“.不好了不好了这几日白记、刘记、兴荣记都出了刻丝夹画宣纸.其他两家不足为惧,做的东西看不出名头,白记的刻丝夹画宣纸却很有些看头咋办!.咋办!”
临到傍晚,南小瓜急匆匆地跳垮过门槛,低声急促道,“.刚有人把白记的摊子掀了!”
南小瓜调研功夫扎实,张口就道,“四两!比其他的,贵一两!”
段氏见状忙笑言,“贺掌柜先看样稿再做定夺吧!”
许氏抬起头,刚从账册的打击里缓过来,憨憨笑,“母鸡也不开屏,开屏的是孔雀。”
显金便豪迈道,“张太太付您多少银子,我便支您多少银子。”
显金惊喜,“是吗?未曾有听闻!”
显金注意力被前一段话抓住了,“有人请您画画啊!您可真厉害呀!”
“你的刻丝夹画宣纸也很是漂亮。”段氏抿唇笑着,与显金并肩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工笔花鸟的事儿,说工笔的笔触要细要稳,颜色要漂亮出挑,不能如水墨一般全靠洇染和意境,一边又大赞显金脑子灵光、想法清灵,是把做生意的好手
两个人向出走,很有些话很投机、八十句都不多的意思。
赵德正想通了。
显金低下头,继续平静地誊抄账册。
生意人不事生产、坐享其成,玩的,不就是人心吗?
两更合一,朴素地加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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