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二十人,恒帘老神在在坐于上首,手里的核桃盘得油光锃亮,看堂下诸人神色慌张,三三两两地低头说着小话,堂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口。
恒帘抬起下颌,管事应声敲了铜锣。
“诸位——”恒帘环视一圈,面上挂着友善和煦的笑意,“诸位!静一静!听我说一说!”
众人皆安静下来。
恒帘满意地点点头,“这三四个月咱们宣城纸业波澜诡谲,曲折太多——陈家管杀不管埋,把大家伙的辛苦钱、当家伙计挪用了好些时日,大家务必做好准备,这些损失是补不回来了。”
“我们既成立了此宣城纸业商会,便要好好做下去,这次贡纸的事,就当咱们买个教训:嘴上无毛的少年郎尚且不可信,年纪轻轻的内宅姑娘又能有个什么见识?就算乔家与之亲厚,咱们也不能看在外人的面子,再由人胡作非为了。”
恒帘说得痛心疾首,很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
坐在最下首的强记纸业老板蹙眉别过脸去:妈的!拿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贺掌柜得势时,就他妈属你怂得最快!
恒帘叹了口气,长声道,“今日是贡纸上交的最后一天,无论有没有结果,我们必定要给北直隶交上一份答卷。”
“照我的想法,八丈宣无错,是好纸。”恒帘将手中的核桃盘得虎虎生风,“既然福建玉扣纸富丽堂皇、贵气逼人,那咱们就比他更富贵!用料用材更厉害!”
“他们用金箔,我们就用金丝!”
“输人不输阵,也叫朝廷看看,我们宣城尽力了!”
恒帘拍拍手,身侧的管事应声奉上一卷金灿灿的东西。
恒帘唏嘘道,“陈家不作声,我们恒记实在舍不得再叫大家加投物料、财料,便只联合了八九家纸行重新开了池子做纸——”
管事缓慢地将纸张铺陈开来。
这纸,真刺眼...
有些纸行老板的狗眼都要被刺瞎了!
这是纸吗!?
这是金片儿吧!
恒帘又道,“我们请金铺将黄金熔成极细极细的丝,混在纸浆里,捞纸、柞水、刷墙、焙干,四五十个师傅不眠不休地干了的——”
恒帘遗憾道,“时间太短了,若时间再长一些,我们还能做得更华贵一点,福建将玉石缀在四角,我们也可以将红宝蓝宝点缀其间啊!甚至我们可以做白银黄金龙凤呈祥...”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下首有纸行老板啪啪啪鼓掌,“如您这般既肯做实事,又有审美的老板,现在已经很少了!”
这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强记老板强哥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言难尽地看向那张金碧辉煌的八丈宣。
他第一次知道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一张纸。
这他妈跟个暗器似的。
金丝藏在纸里?
刺客找皇帝老儿行刺,都不需要带兵器。
从纸里把金丝“唰”地抽出来,直冲皇帝老儿脆弱的喉咙管!
简单又高效!实乃暗杀偷家、行刺造反的必备生活用品!
这他妈什么奇思妙想啊!
强哥觉得自己的巨物恐惧症都要发了:太害怕大傻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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