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
迤逦的长长裙摆,宽大如蝶翅的广袖,像是鸾鸟身上最华美的羽翅。
她站在这高台之上,满目悲悯,是世人幻想之中最完美无缺的一国之母,似乎生来就是活在画像中的高贵神女,受到世人的虔诚供奉。
亦是此刻高傲地盘旋在西北的一只凤凰。
*
在皇帝出神地凝视着皇后的美丽时,而台下的萃澜也沉默地抬头看着高台上皇帝的身影。
很多很多年前,她就在坤宁殿侍奉还是先帝五皇子的皇帝了。
皇帝小时候的乳母,就是带她和妹妹萃霜入宫的一个远房表姐,所以她们入宫后就跟着表姐一起伺候陛下。
那时候太后不喜欢这个儿子,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宫人多有不用心者。别人都不大愿意在五殿下跟前做事侍奉,只她和妹妹留了下来,两人打心眼里就像拉扯自己的孩子一样带大了这个皇帝。
皇帝小时候虽然长得很快,可是却也瘦,大抵是常年在那个皇后“母亲”身边心情郁郁,饭食又不是太好,所以最后只长身量不长体格了。也是因为圣懿帝姬时常照顾关心,陛下的境遇才慢慢好转了许多。
看到高台上那个身着十二章帝王衮服、头戴白玉珠冕旒、腰系十五环金紫玉蹀躞带的铁血君主,着她心中感到一阵舒畅。
当年拜圣懿的生母所赐,文寿年间的宫人们多有拜高踩低者。
在那些人眼中,似乎这宫里最好的差事也就是去伺候太子璟宗,再者就是圣懿帝姬,若去不了太子和帝姬的身边当差,那就是待在陈嫔所生的二殿下身边,也比去五殿下跟前好。
好歹陈嫔那时因为抢着生子而失脸于皇后,自知地位不复,所以对身边伺候的宫人还是十分宽厚的呢。在陈嫔和二殿下身边,就算得到的赏赐银两没有那么多,好歹还落得一个轻松自在。
难道不比去伺候那个不被皇后所喜的五殿下强吗?
然而今时今日,萃澜终觉得如同媳妇熬成婆般的熬出了一口气来,得意非常。
自元武元年陛下登基以来,所有所有曾经轻视于他的人,终将全都匍匐于他的脚下,——除了圣懿的那个生母。
但直到今日,陛下不仅做到了让他御下的百姓信服,更做到了让关外的贼寇也俯首于中原魏军的剑下。
四海臣服,又有何难。
她看着陛下从襁褓婴儿一日日长大,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了,也看着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年少时就动心的女子,看着他成为人父,看着他开疆拓土,战功彪炳。
这和养大一个自己的儿子,几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如此说来,陛下如今人生中的最后一件还未完成的憾事,就是缺个承欢膝下的女儿。
别的皇帝想要得到的一切,在他还不到三十岁时就都得到了。
正统,大权,贤后,嫡子,储君,文治武功。
大多数皇帝庸庸碌碌一生,甚至死到临头了连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儿子都找不出来,更遑论在自己的帝王生涯里完成一件值得青史提笔的功勋。
但他还太年轻,不到三十岁,什么都有了。
真要掰扯着手指头算算缺什么,不就是缺个女儿么?
虽然对于大多数皇帝而言,女儿都是比不上儿子重要的,可是若是真的没有的话,心里也总是不太得意。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皇帝,儿子生了一堆,女儿一个没有,等到四五十岁了,反而见着兄弟家的女孩儿一个个亭亭玉立地长大,心中也不痛快,于是就对自己兄弟说道,
“寡人膝下独无女,亦甚无趣也。”
遂将兄弟之女抱养进宫中,当做自己正儿八经的公主养着。
*
祭礼毕,帝后命人分食炙肉与军士百官。
而帝后二人则回到驻跸的中军帐内更衣。
婠婠的这身行头弄在身上虽然复杂,但是拆卸下来的时候却轻松多了。
婢子们替婠婠摘下凤冠,又一件件帮她脱掉朝服。
等到身上终于只剩下中衣了,婠婠这才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劳累过后,她和晏珽宗上了榻上歇息一会儿。
婠婠枕在他胸口处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你看见了吗?”
她纤纤的食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晏珽宗胸口的一颗扣子。
晏珽宗一愣,“什么?”
婠婠咬了咬唇,“今天在祭台上,咱们向先祖献祭礼的时候,我放的是你父亲的牌位。”
你父亲的牌位……
她的话让晏珽宗的大脑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有些不确定地再度问她:“你说什么?”
婠婠的脑袋枕在他胸口并未起身。他身上的肌肉大多坚硬,尤其是胸膛处。以前情事中婠婠总有些嫌弃,觉得他浑身硬邦邦地硌疼了自己,像是一头骇人的猛虎般压在自己身上尽情掠夺。
不过习惯了之后,反而让她渐渐生出了一种安全感。
她知道这具强健的身躯可以保护自己。
“我在祭台上放着的是你父亲的牌位。他也是我的父亲,是聿儿的祖父。我之前私下问过我们的母亲,关于父亲的事。母亲说……父亲生前是很疼爱你的。
你还在母亲腹中时,父亲就和母亲商议过,等到战事了了,他就带母亲去江南定居,做些小生意养活一家子,而且不论母亲腹中是男是女,他都只要这一个孩子,把自己所有的都给那唯一的孩子。”
婠婠的声音有些哀切,“父亲在天之灵,肯定也是很思念你的。麟舟,今天也是你人生里一个特别的日子,我希望他也能见证你的战功和大业。咱们成婚的时候忘记了……现在补回来也是好的。”
晏珽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缓缓自躺靠着的榻上起身,而枕在他胸膛前的婠婠也被他这个动作带起了身。
一头乌黑的墨发披落在她肩上,他俯首凑过去,轻柔地捏着她白嫩的下巴,让她同自己对视。
“婠婠,谢谢你。”
良久,他也只和婠婠说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婠婠却察觉他声音也有些哽咽的意思。
但是皇帝就是皇帝,何况他那样性格的人,也不大容易将自己的软弱一面暴露在旁人面前。
尤其是暴露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
所以,只是哽咽了片刻之后,皇帝就缓和了过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扣住婠婠的后脑,同她在榻上拥吻起来。
婠婠只能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在被人亲吻地迷迷糊糊之时,她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推倒仰躺在了被褥上。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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