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无人知晓。黄昏时刻,众人纷纷去收已经洗好的衣服,只有绮罗仍在用力搓洗。午间小山丘一般的脏衣,洗到半下午成了平原,陡然间又从天而降了另一座小山丘。她虽怒,目光在触及到徐掌衣报复得逞的眼神时终有所悟。她常听人说女子心胸狭窄,好惹是非,平时不以为然,倒在此时悟出其间的真理。
黄昏漫过大明宫中的重楼高台,最终撒到这皇宫落日最后能照见的一隅,众人都已前往膳堂用晚膳,绮罗擦擦手准备用膳后再来继续洗。刚把手擦净,徐掌衣几人已回来,瞥了她一眼,上前看了看,道:“还有这么多衣服,你要到哪里去?”
绮罗淡淡道:“已经是用膳的时辰,奴婢待会儿回来再洗。”徐掌衣冷哼一声,说道:“咱们司衣司的规矩是当日的事情当日便要做完,一个时辰的事情,一个时辰就要昨晚。你的衣服没有洗完,便哪里都不能去。”
徐掌衣煞有介事地说,一股酸屈涌上绮罗的脑子里。她半天没有言语,徐掌衣又道:“莫不是你不服气?咱们司衣司的条律上白纸黑字写着的,莫不是你觉得我故意为难你不成?”绮罗知晓再与她争辩,吃亏的不过是自己,干脆掉头,不与她说一句话,闷头洗自己的衣物。
这一洗便是月上中天,她干完活儿,洗衣房早已人去楼空,内室的灯也只余了两三盏,夜光极其微弱。她活动了一下早已站得僵硬的腰,又伸了伸胳膊,这才关上门转身离去。
已经是深秋时节,道路两旁的树叶已开始坠落。洒扫的宫人亦是下了值,是以无人管道上落叶,她的鞋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明月照着青石大道,虽不至于看不到路,但她初到司衣司,却不熟悉里面的道路。左拐右拐,竟然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她本想倒回洗衣房,可沿途宫灯微弱,瞧着每天道都一样平坦开阔,路边的每一棵树也都一般整齐规整。她终于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颓然地站在路口望了望,着实不知该往何处走,偏生此处又偏僻,无一人经过。恰巧此时侧旁林子里突然发出些响动,她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大起胆子问道:“是谁?”窸窸窣窣的响动顿了顿,但绮罗一步说话,响声又清晰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又问道:“是谁在那里?”也不知道是谁人给她的勇气,她慢腾腾地朝林子里挪去。
还没有走进林子,里面陡然探出一个脑袋,明月把她的小脸照得犹如碧玉一般光洁。她恶狠狠地问道:“你是谁?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说着她大步跨出林子,似乎在里面埋什么东西,身上还沾染了泥土,她拍了拍身上的泥,眉宇间自有一种桀骜。绮罗低声说:“我是司衣司新来的,下值晚了,现下……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小女子抬眉打量了绮罗两眼,冷声问道:“你住在哪里的?”“地字乙号房。”
小女子粲然一笑:“和徐贞儿一个房间的?”
绮罗道:“奴婢房中有一位徐掌衣,不知是否是贵人口中的徐贞儿?”
小女子笑得越发灿烂,也不回她的问题,只遥遥一指:“你走错了,在那个路口应该向右拐,不应该直走。右拐到第二个路口再直走便是。”绮罗忙福身道谢:“谢贵人。”
女子道:“你新来的,胆敢和徐贞儿一间房,恐怕得先去披张牛皮在身上才安心。”
说罢她大笑着往同绮罗相反的方向走去,绮罗一头雾水,心里暗道——徐贞儿岂是背张牛皮就能了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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