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大包小包，拖着行李箱，赶到网咖，大气喘小气，总之快喘不过气。
“哥，你这是……”
我双手撑着膝盖，摆了摆手，说：“让，让，我，缓缓。”
“你是被房东赶出来了？”
“缓缓。”
“我帮你拿点。那能走着缓吗？我快迟到了。”何鹏拖着我的行李箱，和拎过我的小包，说，“真的沉，不是假的。”
“全部家当。”我跟着他，有气没力地说。
“所以，你真的被赶出来了。”
我摆了摆手。走进地铁站，我到便利店买了水和早餐，跟着和何鹏一起挤早高峰。早高峰真的，你都可以不用走，别人就推着你走，二话不说就能把你一件不拉打包进车厢！完全是全自动，就像流水线一样，想逃都逃不掉。这人进了又出，出了又进，加上我背了个大背包，简直就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哥，过来这边？”何鹏站在车厢与车厢的交接处，招我过去。
我跟着过去。
“哥，你没有挤过地铁。”
“太久了，都忘了。以前都没有这么恐怖。”
我托了托快要掉下来的墨镜，靠在车壁上，看着车厢里看着手机的人。
“哥，这真的是你全部家当。”
“对啊，全部的。”
“你真的被房东赶出来了。还是，你欠房东的钱不还，要跑路。”
“要跑路，也不会大包小包，加行李箱的吧！而且，你也转钱给我。”
“那你这是？”
“我是投奔你的朋友，如果一个人，两手空空过来，肯定不可信。”
“你就为了可信，这么辛苦自己。”
“对啊，不然别人怎么相信我是投奔你的，还有，我叫李想。你别总哥，哥这样叫我，我们是朋友，你总叫我哥，别人会看低你的。”
“真的假的，你真叫李想吗？我看你的签名中间有一横的。好像三个字的。”
对面有个小姐姐忽然看过来。
“我不叫李想，是你叫我李想。”
“你不叫李想，为什么叫我叫你叫李想。”
“停，停，我和你，两男，我俩这颜值，你觉得演琼瑶剧合适吗？”
对面的小姐姐扑哧地一笑。
“那……”何鹏还在疑问。
“别问了，再问，我真的会忍不住要揍你的。”
“哥……”
“李想。”我重申。
“李想，我知道了。”何鹏顿了顿，说：“不是，哥，李想，你这个职业真的很神秘，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告诉别人的吗？”
我高举我的右手。
何鹏笑着把我的手拿下来。
对面的小姐姐又笑了笑。
我为什么会注意对面的小姐姐，以我敏锐的编剧直觉，这个小姐姐出场有点蹊跷，好像要铺垫什么。
我小声说：“你认识对面的小姐姐吗？”
“不认识。”
“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
“到站没有？”
“下一站就是了。”
“何鹏，你也可以啊，在cbd上班。”
“还行，还行。”
“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我们做教育的，在线教育。”
“那你什么职位？”
“程序员。”
“办公环境肯定很好吧！”
“那必须的。”
“附近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楼下就有餐厅，附近也有很多食肆。”
我依稀平常问了他一些问题。下车，他拉着我的行李箱和小包走在前面开路，我跟着他后面。而刚刚让我觉得蹊跷的小姐姐，在注视着手机，可能是我多心。
我们来到他们公司门口，何鹏照常打卡。
前台小姐姐见我陌生，就问：“你是谁？”
我干咳一声，何鹏看了看我，说：“他，他，他是我朋友，李想。”
“对，我叫李想。”
“你怎么把朋友带来公司了？”前台小姐姐问。
何鹏回答：“刚刚下火车，没地去。”
“没地方去，也不能带回公司的呀！”看来何鹏在这家公司没什么影响力啊。第一步就卡住了。我看了看前台，桌面有本到访人员登记簿，更是一惊。这要是核对身份证不是露馅了吗？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什么多年不见朋友，简直就不堪一击啊。
“小林，会议室都定好了吗？”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说。
“订好了，吴总！”
那吴总看了看我，看了看，小林，说：“谁啊！”
小林说：“何鹏说这人是他朋友，刚下火车，没地方去，过来公司，我不让他们进去。”
“哦，你看你，桌面怎么这么乱，收拾一下嘛！还有，早餐，快点吃！”吴总说着就要走进去，并没有想为何鹏解围，可能何鹏是谁他都不认识。
何鹏看着我很是尴尬。他好像帮我，却又无能为力。
我想，我努力地思考，会议室，快点吃早餐，要整理桌面，有客人要来吗？是贵客？赌一下吧。
“吴总，有贵客要来吗？”我发话。
所有人都定住了
吴总转过身看了看我。
看来，猜对了，贵客，教育，近期和教育有关的新闻，这家公司名称。我看了看前台的公司标志。小星一在线教育机构，副标题“学前幼儿双商开发，让孩子拥有阳光的童年”。
某课外教育集团有意开展学前教育，传统幼儿园，不可能插足。那么就是线教育，应该一直在物色成功的在线教育机构。
“郭女士，我挺熟悉的。”可能不是她亲自来，或许底下的人，我只能赌一下。
吴总见我说了个名字，怔了怔，看他表情，不知道是佩服我厚脸皮，还是真的猜对。
“你也，挺会扯的。你叫什么名字？”他笑着走回去。
“李想！”
“李想！”吴总看了看，何鹏，说，“他叫李想，你就是何鹏，对吧！”
何鹏惊慌地点了点头。
“你进去吧，这些行李，”吴总指了指我的行李箱，说：“是他的吧！”
何鹏点了点头。
吴总指了指何鹏说：“就放在这里，上班了，你快点进去吧！”
何鹏左右为难。
“没事，进去吧！”我接过行李箱。想不到第一步就卡了。为什么以前都这么轻松的，好奇怪啊！
吴总说完，就回去。
“小林小姐姐，我能在这里等吗？”
小林看了看我，大包小包，又行李箱，又满脸风尘，还被他们家老总奚落，有点过意不去，她说：”可以，可以。要喝水，饮水机上有水杯。“
“谢谢，你人真好。”我放下行李，到水机上倒了一杯水喝。
这时，一个小姐姐匆匆跑进来，喘着气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地图带我绕了一圈！“
“你是……”
“我是新来的老师，过来办入职手续的，我叫冯婷婷。”
“你等一下，我叫人事专员出来。”小林拿起电话，拨通内线。
“嘿，这么巧啊！”冯婷婷看了看我。
我看了看她，差点没把口中的水喷出来。天啊，我的可恶直觉，她真的是一个角啊。
“对啊，这么巧啊！”我尴尬地笑了笑。
“你叫，李想！”一时间，在前台的三个人都定住。
“对，李想。”
“你的朋友呢？”
“进去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对啊，为什么我在这里？”我看了看小林，这一下，轮到小林尴尬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她有点答不出来。我看到希望了，我想不到以这种方式进去啊。
这时吴总又出来。他怎么又出来。
“小林，待会儿，看到……”吴总看我还在这里，立刻收声，说，“他，怎么还在？”
“对啊，吴总，我还在！”我也挺无奈的。
“小林，这女的又是……”
“这是……”小林正想说时，
“冯婷婷，你好啊，我是人事，专，员……这这，这里，好热闹啊！小林……”他们公司的人事专员出来说。这时候，五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面面相觑。
“我李想，木子李，理想与现实的想。她冯婷婷，今天刚入职的老师。”
人事专员说：“她是入职老师，你是……”
“李想，何鹏的朋友。”
“何鹏是……”人事专员疑惑地说。
吴总说：“我们公司的员工。”何鹏，你也太没有存在感了吧。
“哦。”人事专员恍悟。感觉她还是不知道何鹏是谁，只知道何鹏这个人是这里的员工。她没有深究何鹏是谁，直接对冯婷婷说：“冯婷婷，跟我来吧！”
冯婷婷应了一句，跟着走，突然，她无意地说了一句：“我是新入职的员工，他是何鹏的朋友，何鹏是这里的员工，何鹏做什么的。”所有人又定住了。他们不会没有一个人知道何鹏是做什么的吧？
一时间，人事专员拿出手机，前台小林，啪啪啪地敲打键盘，我好像觉得他们公司群要炸开了。
何鹏突然跑出来，我们五个人看着他，他慢慢走过来，而他们四个都看着何鹏走近我身边。
何鹏说：“哥，李想，你看，”他掏出手机，他们的微信群，满屏地问何鹏是谁，他干什么的，他怎么进公司的。
我很是尴尬，小声说：“你从来没有在你们公司群发过消息吗？”
何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扒拉着脸，说：“你要不，回一句吧，这样一直刷屏也不是个办法！”
何鹏低头，发了消息：“程序员。”
人事专员看了看何鹏，看了看我，看了看冯婷婷，说：“程，序，员。”
冯婷婷说：“他就是何鹏，琼瑶剧，我记得的。”
“李想，她是……”何鹏问。
“你，你，何鹏，李想，你们进去，还有你，你，去办入职，都什么事啊！”吴总拍了脑袋万般无奈地回去。
“吴总，还要登记吗？”小林问。
“你们都成名人，登什么记啊！”吴总好没好气地说。
冯婷婷，笑着说：“你们真的好搞笑啊！”不都拜你所赐的嘛！
我背上行李，走进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这里，我说：“他，何鹏，我李想，他朋友。不好意思，打扰了。”何鹏无助地挥着小手。
我找了空桌子坐下来，放下行李。感觉好像回到初次等待入职情景，不过没有当初的雀跃和对未来的憧憬。真的有点时光荏苒。
“小何，你今天厉害了，一下子成了公司的名人了，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是何鹏，做程序员的了。”一个倒水喝的同事走过何鹏工位，说。
这个小透明，一下子，变成公司名人，我真怕他受不了。
“何鹏，你们公司厕所在哪里？”我把滑轮椅子滑到他旁边。
“这里直走，转左，转右。”
“路这么绕，你带一下！”
“很简单的。”
“带一下！”
何鹏起身，我和他走到厕所。
“这里就是。”我走进后楼梯，招他过来。他走过来，我关上门。
“你没事吧！”
“没事。”
“你的样子不像没事！”
“你干了什么，现在公司上下都知道我是何鹏了。”
“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他们怎么会说起何鹏！”
“你说的是什么话，何鹏是什么啊，你不认识的人吗，你怎么很不希望他们说起何鹏啊！”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说着走回去。这真的是做透明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要了。
我也回到，那张空桌子。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秘书和吴总，雷厉风行地从我身边走过，径直走进会议室。一个行政人员在会议室，又是打开投影机，又是落下窗帘的，办公室里的员工议论纷纷。
何鹏看了看会议室，看了看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是挺硬气不要我管的，现在别来问我。
我起身四周走走，本来想在这段时间明察暗访何鹏是怎样一个人，现在倒好，居然是个透明人，问也白问。只好看看他们公司的环境，开放式办公大厅，有会议室，茶水间，直播室，录影室。还有几个独间，应该就是管理层的办公室。我走到茶水间，一个公司的八卦，不是在茶水间，就是在厕所。女厕所，我是进不去的，但茶水间，还是能进。我接到门口时，放慢脚步。
茶水间有几个女同事在聊八卦。
“你知道吗，好像，春蕾教育集团要收购我们公司。”
“不是吧！”
“也不一定吧，他们还在看呢！”
“其实我觉得收购了，也挺好的，我们可以到大集团做事。”
“人家有自己的师资，看得上咱们的老师吗？”
“我听说，他们就只想要我们现在的系统而已，人是一个都不能留。“
“不会吧！那我岂不是要失业了。”
“瞧你说的，好像他们就一定看得上咱们公司。”
“就是说，要做最坏的打算嘛！”
我走进去，三个女行政立即停下来，泡茶的泡茶，做样子的做样子。
“春蕾集团的总裁，我认识，郭春蕾嘛！”
“吹吧，你，网上一搜下，就搜到了。”刚刚在前台的人事专员对我说。
“别听他的，刚刚在前台，就是他说认识人家郭总。”小林说。
“哎，小林小姐姐，你也在啊！”
“怎么啦，我来喝空茶不行啦，再说了，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还有，就是你胡言乱语，害我被吴总批评了。”小林脸带愠色。
“是是是，我的锅，我的嘴巴就是欠，不老实。”
“就是这个人嘛，何鹏？”另外一个行政小姐姐说。
“不是，何鹏是坐那里，呆头呆脑那个。”小林说，“哎，你室内，还戴着个墨镜，你装什么装啊！”
“不是，小林小姐姐，我这是色盲墨镜，矫正色盲的。”
“色盲眼镜，真的假的？”另外一个行政小姐姐问。
“当然是真的，我怎敢骗各位漂亮的小姐姐。你们要看看不？”我正要摘下来。
小林连忙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还是戴着吧？”
“那好，三位小姐姐，你们平时团建都多吗？”
“问这个干嘛？”小林好奇地说。
“这不是看你们公司小姐姐都挺多，挺漂亮的嘛，感觉挺好，想着要不，我就应聘你们家公司了。”
“你这个人也挺不要脸的，就差把撩妹刻在额头了。”小林说。
“那也得看妹子，漂不漂亮嘛，别的公司，我都是只谈工作的！”
她们仨都笑了。
小林揶揄说:“团建嘛，也挺多的，就是这些搞It的，都没你这么不要脸啰！”
“确实，一般搞It的都特要脸。”
“那你以前做什么的？这正好我们人事部的美女小姐姐在这呢！”
“哎呀，刚刚就匆匆两眼，没赶得上看，都走眼了，原来人事小姐姐是也在这里。”
“哇，你真的好不要脸啊，人家有老公的。”小林说。
“那是她家老公的幸运！”
“这人说话都不带脸红的。”人事小姐姐笑着说。“那你究竟干什么的？”
“我呀，搞策划的。”
“怪不得，嘴像抹了油似的。”小林说。
“策划啊，我们好像不缺。”人事小姐姐说。
“那真的太可惜了，要不，我做个老师怎样。”
小林揶揄说：“可省省吧，让你做老师，可教坏我们祖国的小花朵。”
人事小姐姐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老师挑得挺严格得，要有耐性耐心爱心，专业过关，还得漂亮，少一个都不行。”
“这么严格的吗？”
行政小姐姐说：“当然了，那天我加班很晚，我记得都是十点多了，小张老师还在辅导一家小孩上课。”
“不至于吧！”
人事小姐姐说：“没办法，她们家爸妈都加班到挺晚的，奶奶又不会弄电脑什么的，而且他们家的孩子也比较调皮，上课不是上厕所就是玩玩具，小张老师还一直引导他，现在，那孩子好多了，特别爱听课，还经常发问。小张老师说起来好像自个的孩子长大一样。”
“真的挺尽心尽责，多好的一帮老师啊！”
小林说：“可不是吗？”
“我们这里的员工也挺好的，你别看那些程序员一天天不说话，干起活来都不要命的，我有下班，见他们还在敲键盘，第二天上班，他们齐刷刷趴在办公桌上睡？赶工期，怕耽误功能上线。”人事小姐姐说着，叹息一声。
小林也脸带哀怨地说：“我也挺喜欢我们公司的。”
“别这样，小姐姐们。人家郭总，是生意人，你看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用，偏要重启用一批不熟悉的人，多了培训费不说，还砸招牌，这不是亏本生意了，她怎么可能做。”
行政小姐姐强颜欢笑说：“你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小赵……”吴总走到茶水间门口，看到我和三个行政小姐姐。
小林说：“我去看看前台，好像有快递？”她说着走出去。
人事小姐姐，说：“我去看看，冯婷婷的入职资料填好没有。”
“我去看看，我的行李还在不在位子上。”我正想出去。
“你给我站住，李想。”
“小赵，你重新沏壶茶，送到会议室。”
“我正想端进去。”小赵拿着壶茶就跑。
“李想，你还真的自来熟的，不到半天就和行政的妹子说上话了。”
“没有，没有就碰巧路过而已。”
“要不说，我还真的以为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吴总给了我当头一棒，我瞬间清醒了，说：“就是，我是客人。不是你的员工，别动不动就训斥我，搞得我像你的员工一样。”真哔哔的太爽了。
他气得，连续指了我几下，说：“你给我坐回到你的位子上，别乱走。”
“我不是你的员工，好好说话。”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情景。
“请你回到位子上，没事别乱动！”他咬牙切齿地说。
“这还差不多，我回去了，没事，你也回去工作吧！”实在太爽啦~~~~~
“李想，你给我等着。”吴总气得瞪直了眼走回会议室，还时不时回看我。真的是太爽了，想不到有一天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怼上司，是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我无言呐喊太爽了，麻烦再给我一打。
我回到座位上，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看看，这些程序员真的很闷，一直注视着屏幕发呆，偶尔敲几个字符，然后就皱皱眉头，删几个字符，然而好像字符数，就没有变过一样，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以为，程序员都会劈里啪啦敲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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