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我...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因为当初周瑾年妈妈找你,说你不配,所以你要证明给她看,证明给自己看,你是配的?”
“我......”
“所以你和白观在一起可以做到委曲求全,可以做到对韩湘珂的蛛丝马迹视而不见,就是为了要证明给自己看 ,你能配的上白观,当年配周瑾年更是绰绰有余是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遇无意识地把手里透明塑料杯捏到变形,杯子里的咖啡洒了她一手,她才恍然大悟似的看向贝秋,仿佛醍醐灌顶般点了点头:“是。”
但也不完全是。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太想要一个自己的家了,她渴望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有人能把她护在身后,冲上去把谷悦骂个狗血淋头。
可她那时候不明白,连初心是什么都没有认识清楚的感情,移花接木地把上一段感情的遗憾弥补在下一段感情里,是结不出善果的。
沈遇后来看过一句话说,若下一段感情是上一段的救赎,那反面就一定会是深渊。
她尝过教训之后,深谙这句话的精髓。
沈遇沉吟片刻后抬起头,发现似乎桌上的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于是她转头看向周瑾年:“你想知道吗?”
周瑾年的睫毛抖了抖:“想。”
“如果答案不是你想听到的,你还想知道吗?”
这句话就已经是答案了。
周瑾年微微摇头,敛眸屏息,眼中渐淡的潮气又起。沈遇脸上带着一抹料峭的冰寒,斜靠在椅子上,拧过头目光挪向李随。人生不同阶段遇到的人,没有可比性。
李随看不得她这副铁石心肠的样子,那模样和秦熙简直如出一辙,拍着桌子道:“你真......让人寒心!”沈遇冷哼一声:“不执着就是错了吗?”
“没错。”周瑾年长长叹一口气后,淡淡开口:“不执着是对的,活在缘分里就好。”
可他自己却是在座的每个人中最执着的一个。这些年用执着烧尽了阻碍,靠毅力奔赴一段看不见光的爱。
沈遇眼泪因为这句话又夺眶而出,她人生中的缘分似乎都很淡,淡到她想执着都执着不了。
李随还想替周瑾年说什么,但被文穆晨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只能面色不忿地伸手挠头。周瑾年从盒子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沈遇,手指摩挲着她不住颤抖的肩膀,嗓音喑哑地安慰道:“没事的。”
他知道她从前也不好受。
文穆晨被两人的情绪薰陶得眼眶再度发红:“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不用去想以前以后。”
这句话说给沈遇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和周遥遥在一起的时候,总背负着想要开花结果的担子,而在最后几年连爱情中本真的样子都失去了。
然而李随在这种融洽伤怀的气氛中不为所动,兴许是真的喝多了,他心里的话憋了三两分钟后,还是从嘴里爆了出来:“狗屁不去想以前以后!沈遇你知不知道周瑾年本来在华尔街待两年就可以回来接他爸的班,他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不受家里的掣肘,在华尔街一待就是七年....”
“别说了!”周瑾年感受到手下的肩膀抽动的更剧烈,立刻出声打断李随。这些事他迟早会让沈遇知道,但并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但李随并不打算就此收手,他此刻情绪高昂,酒精让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泣不成声的沈遇,根本没空打量周瑾年的怒色:“他为了能够把自己脱身出家里,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你在和白观幸福甜蜜的时候,他他妈的一个人在国外孤孤单单累死累活的!你现在说没有可比性?白观除了给你头上扣绿帽子,还给了你什么?你说!你倒是告诉我!”
文穆晨的脚在餐桌下不停地踩李随,踩的他自己都疼了,但还是没有制止李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沈遇被这伤害力有如核爆的话冲击的一时差点没喘上气。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来,原来在你们心里,是我对不起陆西?当年陈岚指着我鼻子骂的时候,你们觉得我该忍住是吗?我就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生生把那些话吞下去是吗?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过劲来:“原来在你们心里,是我对不起周瑾年?当年谷悦指着我鼻子骂的时候,你们觉得我该忍住是吗?我就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生生把那些话吞下去是吗?”
“你怎么不去骂他妈?当年找我让我分手的人是他妈,你现在把帐算到我头上算怎么回事?我没痛苦过?我没难受过?我特么当年分手的时候能有心气祝周瑾年鹏程万里,就是我的情分了!我没有指着他鼻子咒他妈早日登天,就算是我的客气了!还要怎么样?”
沈遇说着说着就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撑着桌子像个露出獠牙长出厉指的恶鬼,朝着李随声嘶力竭地咆哮。
李随光看到了周瑾年的不易,却忽视她的悲惨,一下就点燃了她隐藏的愤怒。本是死死压在心底再不见光的恶毒念想,被这三言两语就吹得涌出了海底。平日说话有度,行为有尺的她,就此再也顾不得旁人的感受。
沈遇从没有在周瑾年面前表达过对谷悦的怨恨,这是第一次。周瑾年被这洪水猛兽般的恨震的半天说不出话,人像被石化了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在场倒只有文穆晨不甚惊讶,他和沈遇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此情此景下,他却不好开口。
沈遇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音响里播放的音乐也停了。飘着硝烟味的沉默在饭桌上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周瑾年突然开口对李随和文穆晨说:“你们回去吧。”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情绪不明。但嗓音凉的像冬天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好像不过几秒就要结冰。
李随还沉浸在沈遇咆哮的余震中,文穆晨三下五除二捞过他的手,架着他就出了门。
当门阖上后,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沈遇朝李随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李随的那段话中除了对她的指责,还有她承受不住的周瑾年沉沉深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的惴惴不安,虽然面上端着一副刀枪不入的冷静,但李随的话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回响。
当她意识到周瑾年在看她时,她的平静开始逐片掉落:“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沈遇被他看的如坐针毡,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周瑾年脸上没有笑,但面容平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有种万籁俱寂的从容:“我们好好聊聊。”周瑾年将沈遇的椅子扳过来朝向他。
沈遇觉得有些为难:“聊什么?”周瑾年将沈遇低下的头,微微抬起,与他平视:“我们的关系。”沈遇目光仍旧四处乱飘:“那你说。”周瑾年脸上有种郑重其事的坚定:“我会解决我妈,我们不会和文穆晨和周遥遥一样。”
沈遇终于收回目光投向他:“然后呢?”
“那我们能走到头吗?”周瑾年深沉的眼色里面跃动着希望的火光,也闪烁着不安的暗河。
沈遇看着他,心口颤着,她没有答案。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他,每一次她彷徨着,痛苦着,一想到他心里就会照进光。沈遇眼中的挣扎尽数落在周瑾年眼里,两人靠的太近,眼神中的情绪,一览无余。
“能不能?”周瑾年不容她退缩,双手撑在椅背上,又问了一次。
“能吧......”
虽然不知道这段感情最终会驶向何处,但如果他想要她陪着走下去,那她就陪他走吧。反正世上没有必赢的事,既然他能用这么多年隔山隔海地求一个心愿,那她怎么舍得不给他一个成全。
“真的?”周瑾年眼中的不安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璀璨耀眼的亮光。沈遇点点头:“但你会失去很多,不被家庭祝福的感情,披荆斩棘,逆水行舟,不过是给自己人生找麻烦。”
“人生怎么过都是辛苦,何必再更辛苦些呢?但我有你,就无所畏惧,所向披靡。”
“那你要怎么做?”
沈遇不觉得谷悦会被说通,如果能,那文穆晨和周遥遥就不会分开。
“如果不能和你一起回那个家,我就不会回去。”
“我怕你后悔,她毕竟是你妈。”
“我只后悔过一件事,就是我妈当年找你的时候没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承担那样的痛苦。”
沈遇干了的眼眶又泛起泪水,她仰头望向天花板,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落。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因为简单的一句话而触动心灵了,可这刻心却一抽一抽的,翻涌着感动与委屈的浪潮。这些年的自我贬低,自我怀疑,自我动摇,都被暖流所湮灭。当年觉得自己被踩到尘埃里,什么都配不上的想法,也就此消散。
沈遇捂着嘴,但哭泣的声音还是从指缝间泄露出来,她怔忪半晌,哽咽而感激地喃喃开口:“...谢谢你。”
谢谢他,在她向人生低头,对亲密的关系不再抱有任何期望的时候,让她看到她仍旧值得。
周瑾年心疼地环住她,将她抱紧,在她耳边说:“也谢谢你。”
也谢谢她,让他一腔热情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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