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b市,下了许多场雨,梧桐的叶子终于从干枝上落了,黄灿灿的落满马路,与灰尘雨水堆积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湿漉阴郁的味道。
天空变得灰蒙蒙的,阳光始终透不过厚实的云层,高楼隐匿在缠绵的雾里。天黑的越发早了,凉风浮荡在城市中,撩动行人的衣摆与头发。
日子过得很快,仿佛人生一旦迈过二十五岁那道坎之后,就再也没有望着时针嗒嗒划过表盘发呆,感叹一天太过漫长的时光了。
总有许多事在等待,在催促,迫使你马不停蹄地去告别,去选择,不论愿意与否,这就是成熟人生的样子,充满了浓烈的悲伤与无奈。
沈遇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怔然地望着窗外的景致发了会呆,拿出手机翻开白观的微信,扫了眼跟他最近的聊天记录,抿着唇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约他出来。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尝试了,前两次跟白观见面,每每当“以后不再联系”这句话滚动上舌尖,喉咙就像失去声带振动一般,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正式而具有仪式感的分别,她素来喜欢通过消失或微信来结束或淡却一段关系。甚至有些识相的,都不需要她费这个心,光是通过与她见面时,她显露出的神态与语气,就能明白以后不必再联系了。
虽然沈遇很清楚,她早已决定放下白观了,可放下是一回事,当着他的面说出“以后再也不要联系”这句话又是另一回事,以前那么珍重放进心尖的人,用自己的手将长在心中的牵绊生生扯断,想想就像往心口上淋醋,不自觉地发酸。
与前两次一样,这次见白观她没有打算知会周瑾年,她已经厌烦跟白观一旦待得过久,韩湘珂就会像幽灵一样陡然出现在他们二人的见面场所中。
她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去跟他道别,同样,跟曾经喜欢他到不可自拔的自己道别。
约好时间跟地点后,她起身走进厨房端出保姆切好的香瓜,扎了一块喂进周瑾年的嘴里:“我等会要出去跟秦熙逛街。”
周瑾年正在跟拍卖行的人交涉将上次拍得的冠冕运回b市合理避税的渠道,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抬眼看她,眼睛亮晶晶的:“要我送你去吗?”
沈遇心里“咯噔”一下,彷徨的眸光闪了闪,旋即摆手拒绝:“不用,我们就在万达逛,她来接我。”
周瑾年放下手机,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搂进怀里,含住她的嘴唇舔了舔,轻声问:“晚饭一起吃吗?”
沈遇的背脊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垂下了眼睑:“不知道,应该和她一起吃。”
周瑾年抬起她的下巴,又在鼻尖上落下一吻,盈满笑意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略显心虚的面容:“那我晚上回家看一趟周遥遥,你回来前跟我说。”
他柔和的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宠溺与包容,没来由的让她感觉胸口闷闷的。
复杂的情绪像张着利齿的小虫子,一寸寸地啃噬她的心。
两人定在林轩见面,白观早早到了,沈遇被服务生领进包厢的时候,菜都已经上了。清酒鹅肝,皇朝一品煲,xo酱炒象拔蚌,熏银鳕鱼,清蒸红瓜子斑,都是沈遇爱吃的。
可她一点高兴不起来,白观越是殷勤,她越是明白,该断了。
坐下来聊了几支基金的前景后,沈遇用筷子将盘中雪白的鱼肉杵得碎碎的,硬着头皮说出了前两次说不出口的话。
白观愣了两秒,含了些笑意的五官逐渐变得阴沉,声音很低地问:“你说什么?”
沈遇呼了口气,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为什么?”白观拉开椅子起身,走到程阮面前,扳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眼中的情绪:“他不让你跟我来往?”
“跟他无关。”她一根一根掰开他钳在下巴上的手指,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沈遇抚慰地反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是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适合…再见面了,继续见面对各自都不好。”
白观握紧她的手,手的力道有些控制不住,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捏出指痕:“…你不是不知道我还在等你。”
她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害怕如此下去会接受了他的存在,在现有的安全界限中杂糅出别的情感,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非什么意志坚定的超脱之辈,面对一个曾经热烈爱过人的追逐,难保不会有朝一日水滴石穿。当初白观不断韩湘珂,她走了,如若她不断白观,周瑾年又能容忍多久。她不想冒险,也不愿意在周瑾年心里划刀子,她比谁都清楚感情中的伤害种下,永远不会有弥合的一天。
沈遇长长地叹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搅上来的哽咽,残忍的音节滑出舌尖:“可我不会回头了。”
白观怔怔地沉默了一会儿,激动的情绪渐渐褪去,深刻的五官仿佛蒙上一层忧郁的浓雾,他屈膝蹲下,自下而上地凝望她,喉头滚动,缓慢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连婚都没结,你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回头?”
嗓音沙哑,卑微尽显。
沈遇有些不忍心,垂头躲过他的注视,发丝从耳后滑落,将她的轮廓隐匿于阴影中:“这跟结婚没关系,是我和你之间,我不会再回头了。”
白观的眉深深蹙起,刀雕斧刻的面容上疑惑与迷茫一闪而过,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似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不可能。”
沈遇任他摇着,抬头冲他苦笑道:“可那点感情不够,而且这跟感情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做选择了。”
“没人逼你现在就要做选择,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思考。”
去思考谁更适合你,你有这个选择权啊。
沈遇还是摇头:“这样不公平,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白观眼底起了湿气,嗓音也泛了潮:“可我不在意,谁他妈在意什么公平!”
哀伤的情绪像是能够传染,沈遇的眼眶开始发沉,嗓音也变得干涩:“白观,我们都不小了,做了选择就要尊重规则。得到必然伴随失去,选择也意味着放弃,我选了他....”
白观克制不住打断:“就代表你要放弃我是吗?”
沈遇仰头盯着包厢里的顶灯,不算刺眼的光线照得眼睛发胀,良久才憋出一声坚定的“嗯”。
白观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手靠在沈遇的膝头,久久不语,静默的空间里只听得见两人沉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沈遇擦了擦眼角,深呼吸开口:“其实六年前我就放弃了,之所以来跟你当面说清楚,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需要正式地划一个句号。”
白观通红着眼看她,嘴唇颤抖着,声音仿佛能拧出水:“可你不是答应过我,我们还能够做朋友吗?”
程阮感到一阵头晕,虚弱地抚上额头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候我身边没有人,所以....唉,算了,就当我又骗你了。”
白观虎口卡上鼻尖,仿佛借此抵挡汹涌的情绪,死死支棱着眼皮一眨不眨,生生不让眼中的湿漉溢出眼眶,哽咽地轻喃:“又骗我么...”
沈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嗯,对不起。”
白观再度去握她的手,眉宇间流露出巨大的痛苦:“你们都分了那么多年了,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回头?还是你从来没有就忘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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