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底下的士兵,本来就跟土匪没什么差别,但比土匪更凶狠,更有战斗力。
倘若自家队伍撞上的话。
那最后什么结果,真不好说。
……
贝齿轻咬下唇。
很明显,蔡琰内心有些纠结。
但是半晌过后。
她还是语调温和的说道:“那离了此处旅店之后,我会吩咐队伍改变方向,即刻向北行进。”
“这样一来,撞上董卓那些残兵的可能性,应该就要小不少吧?”
曹昂忍不住咂咂嘴。
这丫头油盐不进啊!
看来用恐吓法,是更改不了她的意愿了,毕竟让她去河东郡成婚,是她父亲蔡邕的意思,除非有千难万险,否则一般不会轻易更改。
因此略做思索了一番。
曹昂当即改变策略。
稍稍挪了挪位子,往蔡琰身边靠了靠,随后微微凑上前,压低声音,语调悠悠的说道。
“长安城虽为西京,但毗邻西凉边陲,且久不受朝廷重视,因此人口相比于洛阳而言实在不多。”
“董卓此去长安,尽管已经裹挟了洛阳城的百姓,但依旧有巨大空缺。”
“因此为了充实百姓的数量,董卓肯定会向周边数郡迁徙人口,而河东郡想来必是首当其冲。”
“如此这般,河东卫家又岂能独善其身呢,伯喈公让昭姬去往河东郡,目的是为了避开董卓的祸乱,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恐怕河东郡亦非安稳避世之所啊!”
曹昂说的是言辞恳切。
将董卓的下一步战略都合盘托出。
然而蔡琰却并未对此回应。
反倒有些疑惑的看了曹昂一眼,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凝视了一阵。
眼睛稍稍眯起来。
细长的睫毛顿时覆盖了眼眸。
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随后便是久久无言。
就在曹昂以为蔡昭姬对此依旧无动于衷,自己需要抛出下一段话术时。
耳畔突然传来略显清冷的声音。
“子脩看起来很不希望我去河东郡,可否向妾身言明个中缘由?”
……
曹昂顿时愕然。
这小姑娘有点机灵啊!
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察觉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愧是大才女!
只是想想也很合理。
曹昂先是说路上有多危险,时局有多混乱,这么点人到不了河东郡,又说河东卫家可能会被董卓裹挟着迁徙。
总之绕来绕去,就是表明蔡琰此行可能不顺利,那在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什么都谈的时候,说这些的目的不就昭然若揭吗?
而在蔡琰直白的询问后。
曹昂也并不惊慌。
反倒佯装出一个有些尴尬的表情,颇为憨厚的挠了挠头。
接着左右看了一眼。
确定蔡家的那些丫鬟仆人都不在近旁,这才更小的声音说道。
“我的确是不想昭姬姑娘去河东,并非我有什么图谋,而是不希望你嫁过去之后,很快又变成了一名寡妇。”
这话说的相当不礼貌。
以至于蔡琰的眉头紧紧皱起。
哪有这样的人?
自己还没成婚呢,他就在这用言语诅咒自己的夫婿,实在是太冒犯了。
若非刚才的友好交流,建立起了还算可以的关系,恐怕蔡琰现在就已经要大声呵斥了。
但即便如此。
此女还是在眼眶中流露出一丝恼怒后,颇有些不客气的说道。
“子脩,你有些失礼了!”
……
曹昂稍稍拱了拱手。
略微表达了一番歉意之后。
他还是坚持看法地说道:“并非我以谶纬之言咒人性命,而是据实所说,一切都是有真凭实据的。”
“倘若谈论的是别人,那我的确不敢下此论断,可这河东卫家的卫仲道,我却对其略有知悉。”
“据我所知,此人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向来不太好,尤其是近几年每况愈下,眼瞅着都到了难以下床的地步。”
“我看是没几年光景了。”
言及此处。
曹昂稍微顿了顿。
悄然看了一眼蔡琰的表情,见其脸上并未继续挂着怒火,反倒陷入沉思。
心中暗觉有戏。
当即继续说道:“倘若是别的女子嫁给他,那我一句话都不会多。”
“可咱们蔡曹两家乃是故交,我与昭姬又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心你就这样嫁过去,最后平白落个寡妇的名头。”
两汉时代并不歧视寡妇。
甚至某些人还比较中意寡妇,尤其是有过子女的,因为这样的女子是经过证明,具有生育能力的。
但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平白无故的,从一个黄花闺女变成一个寡妇。
一来身份上发生了变化。
二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夫婿,结果没个一两年人就没了,费了那么大的劲还是失去了这个依靠,那这样的婚姻有谁愿意呢?
因此蔡琰陷入了重重顾虑之中。
……
倘若曹昂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这桩婚事,蔡昭姬的确有些抵触,甚至可以说有些反感。
因为河东卫氏来自己家提亲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这桩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卫仲道是这样的病重之躯。
卫家在这样关键的事情上进行隐瞒,那其用心便有些险恶了。
迎娶自己进门,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蔡琰简直不敢深想下去。
况且这样的夫婿。
自己嫁过去干嘛?
若是运气好,夫家多撑个几年,那还能有夫妻之情可言。
要是运气不好,真像曹昂所说,没多少光景便撒手而去。
那彼时自己失去了这样的依靠,要么只能回娘家,要么就只能独自一人,寡居于人生地不熟的婆家。
想想都觉得生活灰暗无光。
当然。
眼下所有的想法,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那就是曹昂所言为真。
因此静静思索了片刻后。
蔡琰端正神情,整个人无比郑重的问道:“子脩,你方才所言可是实情,该不会是诓骗于我吧?”
……
听见这样的问题。
曹昂不惊反喜。
这丫头的态度总算有所摇摆了。
自己只需再加把火力,便可成功用言语将其说服。
因此面对蔡琰的询问。
曹昂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一边拍着胸膛,一边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事是我偶然得知,消息来源相当可靠,一切绝无虚言!”
“卫仲道眼下已是药石难医,任何亲眼见到他的人都看得出来。”
“倘若昭姬姑娘不相信的话,不妨此行暂罢,先派个人过去打探一番,彼时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其实曹昂在鬼扯。
他根本就不知道卫仲道是个什么情况,人家现在究竟状况如何,那是纯凭他一张嘴忽悠。
只是考虑到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蔡琰在嫁过去一两年后,那个家伙就挂了,还是咳血而亡。
那这样想来。
眼下就应该已经出现了病兆。
况且就算当下活蹦乱跳又怎么样,先把蔡昭姬拐回家,然后假意派人过来打探消息。
一来一回,也要一年多了。
那个时候,姓卫的不病也病了。
因此曹昂此计简直无解。
至于使用这样的计策,似乎有些坑了卫仲道那家伙的嫌疑,这个曹昂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就是要彻底抛开道德,把这件事情干到底!
更何况救人于水火之中。
曹昂觉得自己挺道德的。
……
在得到了曹昂的言语确认之后。
蔡琰面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
既然曹昂都这么说了,那她当然更倾向于选择相信。
如此一来。
先前所说的“寡妇”二字,不仅不是在诅咒她,反倒确实是看在两家情面的份上,对她多有提点。
那这就不适合继续摆脸色了。
只是这桩婚事……
有些头疼的思索了一阵后。
蔡琰终究是泄了心中气力。
长叹一声后。
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多谢子脩替我着想了。”
“只是这桩婚事是我父亲答应下来的,尽管还并未成婚,但倘若我一声不吭,就选择不去河东郡的话,那恐怕家父面上无光。”
“父母之命,岂容轻易拒绝!”
“更何况卫家并非小门小户,我在答应之后却又拒婚,那多半会惹来诸多麻烦缠身。”
“此行我还是得往河东郡一趟,便是有何后果,也是我命该如此。”
这就是性格的差异性。
倘若这个时候换做太后,面对同样的问题,恐怕已经跳起来了。
早就忙不跌地向曹昂问计,急着将自己从泥潭之中拔出来了。
然而眼前这个恬静淡雅,满是诗书之气的女子,却在深思熟虑之后,依旧选择听从父亲的吩咐。
……
如此。
曹昂也不得不选择使出自己的杀手锏了,他还有一招握在手里。
微微眯了眯眼睛。
在脑海内组织了一下语言后。
曹昂当即笑着对蔡琰说道:“此次联军攻破洛阳之后,我与袁盟主等人,率兵在城内进行了一番搜索。”
“最后由我在贵府上,找到了大量未来得及携带走的书简典籍,足足有上千册之多。”
“昭姬不妨以此为借口,就说整理家中藏书,不忍心这些珍贵典籍之物,损毁于战火之中。”
“如此一来,岂不就能向伯喈公交待了?”
蔡琰眼睛顿时一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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