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三个小时。
“好的阿姨。”
任进学起身帮周母盛饭。
“这可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阿姨我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你尝尝。”
周母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任进学的碗里。任进学道了一声谢谢,尝了一口,放进周雅南的碗里,周雅南红着脸夹起来吃了一口。
两个老人相互对了一眼,不闻不问,继续吃自己的。
待得吃饱,任进学帮着周母收拾完饭桌,在她不耐烦的催促下,牵起周雅南在安静的街道上溜达着,橘红色的路灯把两个人的身影照时长时短,却始终没有分开。沉默了一段时间,周雅南还是先开了口
“你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
“刚才听你说,你受了不少委屈,我……我挺心疼的。”
“没事啊,农村的人就是这样,藏个小心眼,耍个小手段,贪个小便宜,他就像你身边的某个朋友,值得深交,却在某个时候让你忍不住想对他来一句你他么就是个贱人。”
周雅南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噗呲了一下,然后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好坏,才几个月就学会说脏话了。”
周雅南说着,脸庞对向了任进学。
“进学,我跟我爷爷说了,暑假过了,调你回城里工作。”
“你说什么?”
任进学猛然停下了脚步。
“进学,你听我说,你有远大的前程,我让你离开那里,是对你的关怀和爱护。在那个小地方,你做出成绩了也没有人看得见,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很高的位置等着你。”
说到这里,周雅南稍微低了低头,不让任进学看见自己通红的脸色。
“等我嫁给了你,凭我们两家的资源,和你的本事,在这个城市你可以爬的很高。到时候你想要的东西,什么都有,我这是在帮你。”
周雅南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如同刺骨的寒风钻进了任进学的耳朵里。
“让我放弃我所付出的事业和理想,让我离开我所钟爱的土地和人们,这就是你所谓的帮我?”
任进学松开周雅南的手,低沉的声音在冷清的街道里远远的传了出去,显得激动又凄凉。
“进学!你还不明白么,支教没有未来!你如果坚持,你只会把自己最好的年华白白的浪费在那片默默无闻的土地上,没人会记得你的奉献,没人会记住你的坚持,然后你呢?你能得到什么?名声?心安?还是施展抱负的满足感?这些在现实面前都不堪一击!就算你老死在那片土地上,那些人都会把这一切看的理所当然!”
“如果真的要死,我愿意死在那片土地上。”
任进学的声音带着决然。周雅南的身躯震了一下,低下了头。良久,她接着抬起头盯着任进学的眼睛
“任进学,你变了,你从那边回来就变了。从你给我家带红薯,和我爸谈着山村的事我就看出来你变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周雅南的声音带着哭腔。
“任进学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放弃自己的前程,你在糟蹋自己的人生!那片穷山恶水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美好的将来!那不是你的亲人!那只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乡巴佬!他们不值得你付出你的一切你知道吗!”
“乡巴佬!”
任进学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进学,你从小就聪明。我求你好好想一想,自从我俩确认关系,你家,我家,花费了多少精力在你身上?如今城里面临着变革。我爷爷没多久就要退休了,你只要在圈子里多交流交流,疏通一下关系,这个教育局的局长迟早是你的。到时候你要帮助这些人就是一句话的事。两个村,三个村,几个村都行,不比你窝在一个地方强很多吗?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你就不能放弃你的坚持吗?”
“不能。”
周雅南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接连退了几步,在路灯下对着任进学嘶吼。
“任进学!你说了要爱我一辈子,你说了会陪我走完这一生!难道你的爱就是让我和你在穷山沟里不明不白的老死么!”
任进学听着周雅南撕心裂肺的叫喊,心里反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走过去握住了她的双手。
“雅南,我在高旁村的这些天,曾无数次想起我们分别前的承诺,它一度成为我孤单无助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和坚持。我那时候想的,就是尽快完成父亲给我的任务,回来和你在一起。”
说到这里,任进学的眼神慢慢从幸福变成了哀伤。
“但是就是那些日子,把我从一个局外人变成参与者,最后变成了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或许愚昧,或许贪婪,或许自私。但是最后,他们都把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将来交到了我手上。这些孩子伸着手,把我牢牢的拖在了那里,我没法离开。你也许说的对,如果我站的更高,帮助到的就不止他们。可我没法保证去到那里的人会像我一样。他们把村子里最好的房子让给我住,他们为了孩子亲手抬走了自己的信仰,那片土地,那群乡亲,他们把一切都交给了我。从前,我的信仰是你,从现在,我的信仰,只有那片土地。”
任进学说到这里,抬头望着周雅南。
“你说我变了。对,我变了。可是是你也变了,变的我都不敢认了。你以为爱情能够解决一切,你以为爱情能够让心上人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你从来都不明白,在男人的心里,有些东西远比爱情来的更加重要!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你是我的挚爱。曾经是,到了现在它还是!在村庄那些孤独失眠的日子里,我总是抱着我们的承诺入眠。我幻想着我们重逢的场景,你飞扬着青丝投入我的怀抱,我们彼此互换着对方的名字,直到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一直觉得我们能厮守终生的。对不起,雅南。”
任进学放开双手,指了指天边。
“那里还有很多的孩子等着我,我先走了”
“任进学!”
周雅南哭泣着跑向快步离开的任进学,抓住了他的手。
“七尺之躯,既已许国,无法许卿。”
任进学停了一下,低着头回了一句。挣脱周雅南的手,脚步越走越快,消失在夜幕里。周雅南在后边追赶着,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跌倒在路边,扶着台阶崩溃的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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