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心地说道,“老爷子,朕并非不让你留在这里,只是这些个御史的口诛笔伐着实令人头疼才劝着你离开……听朕的劝,若是无事,便启程回江南去吧。”
只有上官寿走了,那些可能驻扎在城外的军队才会一起离开,如此,皇帝才能无所顾忌地开始料理剩下的这些人。
宁家,论权势,朝中只有卞家能与之并肩抗衡,论声望,卞家都难以望其项背。世人都言宁家早已功高盖主遭皇帝忌惮,却不知疑心甚重的皇帝唯一还愿意多留一分信任的,也就只剩下这国公府了……一来,国公府素来避嫌中立只忠皇室,二来,他是真的相信了宁修远是自己的心腹。
可如今……“心腹”一词成了一个笑话!
至于奕儿……莫不是他当真以为,适龄皇子只剩了他一个,这皇位就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小子到底过于幼稚了些,如此操之过急。
皇帝靠着软枕,缓缓舒了一口气,才放缓了声线,苦口婆心地说道,“老爷子……你觉得呢?”
言语温吞,口口声声间似乎都是替昔日的老臣操心,偏说了这许久的话,也未曾开口让跪了这许久的老胳膊老腿的平身。
上官寿垂眸苦笑,自是知道那些不过是皇帝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
上官寿跪在那里,又是一礼,并不应,也不曾拒绝,只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草民考虑不周了。如今药材已经送到,草民的确没有再逗留下去的必要了,草民此刻就带着草民的孙女儿离开。”
皇帝倏地一顿,立刻抬头看去。
凉风起,惊雷炸响间,皇帝咬了咬后牙槽,咬牙切齿地字字句句问道,“老爷子说的是……哪个孙女儿?”
哪个孙女儿?今日才知上官寿有两个孙女,一个,在皇陵中受着皇室香火供奉,一个,刚立下了救驾之功,明眼人都知道皇帝这病一日不痊愈,就一日不可能放她离开。
所以不管是哪个孙女,今天老爷子都不可能带得走。
上官寿不是傻子,想必也是清楚的。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他跪在那里连脖子都不曾低了几分,视线更是不避不让,“陛下,还请陛下体恤。草民只有两个孙女,一个嫁入皇家一场大火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了,草民不求她光耀门楣,只愿她平平安安衣食无忧的即可。”
皇帝压着嘴角沉默,半晌,低低问道,“若是朕……不答应呢?”
一瞬间,剑拔弩张。
老爷子却是倏地笑了笑,笑意很淡,皮笑肉不笑的,微微抬着的下颌有种骨子里的固执和执拗。他说,“若是陛下不应,那草民便也只能留在这燕京城中……叨扰陛下了。”
说完,扯着嘴角,笑了笑。
笑容古怪,又邪恣。
仿若一只冬日午后眯着眼晒着太阳舔着爪子的狮子,缓缓掀了掀眼皮子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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