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则和宜尔哈在茶楼稍待。
清茶沁心,年潇回想着阿尔萨兰所说的“铁缨络”。没想到红尘烟巷里的一位钟情于帝子的弱女儿竟有这么硬气的外号。如果不是她看错了那人,就是她看错了以为的江湖。
圆明园中,胤禛垂钓湖边,隐做孤臣。岳辰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将近半个时辰了,烈日当头,他感觉自己就要晕厥过去了。
“年羹尧就说了这些?”胤禛突然开口问道。
“是。”岳辰一惊,暑热竟走了大半,人也清醒了。“王爷让大人办差,大人一刻不敢耽搁。”没想到胤禛冷笑一声:“胤禩那厮让年羹尧办的差,他年大人也没耽误吧。”
再一次汗流浃背。岳辰立刻跪下,肃声道:“年大人此次除了让下官禀告正事外,还要下官再次向王爷表明衷心。八贝勒府,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走了个过场,万事不敢隐瞒。”
“你起来吧,站着说话就行。我的鱼儿就让你吓跑了。”胤禛恢复到冷冰冰的样子,斗笠之下的他也已经热得不行了。
头上太阳烤着,脚下湖水发着,活像蒸笼里。但胤禛依旧平心静气,前日皇阿玛告诫他要沉住气。他必须要做到。
许久后,他又问道:“太子那边对曹寅之死表态了吗?”“噶礼是支持太子的,他现在不敢得罪自己的拥趸。”“他革职之后还算安稳吗?”“案子是王爷主张翻的,他不敢说什么。”“他家老太太精神头还好吗?”“好得很。”
胤禛又不再说话。他好像雕塑一样,两只手架在腿上,一动不动。浮子也不动。岳辰简直怀疑是否真得有钩子在等鱼儿。胤禛更像是为了钓鱼而钓鱼,没鱼上钩也不着急,就是静静地坐着。
整个最热的午时,岳辰就这样艰难地熬了过去。回到驿站,一张脸疼得厉害时,苏培盛送来了晒伤药膏。
“王爷原本是想让大人在圆明园多住两日,等伤养好了再上任。但园子里毕竟人多口杂,怕大人行踪泄露,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苏培盛谨言慎行,对岳辰也十分恭敬。
“公公说得哪里话,下官怎能不知王爷其实是在考验我,我又怎能不知好歹。”岳辰一说话,就感觉嘴角干涩地在扯着疼。一笑,竟尝到了血腥味。
“不知年大人有没有家信交给侧福晋的?”苏培盛突然问道。岳辰一惊,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已经汗湿了半边。“今天拜见王爷,王爷没提,我也没敢报。”他涩涩地笑了笑。
“大人真是小心谨慎啊,咱们不是外人也不说外套话了,现在王爷一门心思住在圆明园,不肯过问政事,外面的脉络还得年大人眼神明亮。”“这个自然。”岳辰眼神垂在那封家信上。苏培盛敏锐地觉察到,心里一愣,便将家信放到了怀里。岳辰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封家信。
“侧福晋过得挺好的,平日有弘历世子陪伴,快乐地很。这不,今天福晋带着小阿哥们进宫了,她请了一天假出府游玩了。”
岳辰定了定神,咧不开嘴地轻轻一笑:“年大人与侧福晋兄妹情深,其实……本打算求侧福晋回信给大人的。不想竟不能成行。侧福晋犹豫前事种种,如今和家里不大联系,请公公转告侧福晋,有时间给大人写封家信,以解挂念之情。”
苏培盛近日多在圆明园,也听到了些年潇有疏远娘家的消息。犹记得那袋儿金叶子,并岳辰既已请求,只好满口答应道:“请大人放心,奴才一定转告。福晋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哪有闺女不想家的,实在是没有时间。请大人回禀年大人,奴才一定尽心将家书送达。”
“有公公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岳辰似是终于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座椅道谢。亲自送走岳辰之后,苏培盛才离开驿站。拿出汗津津的家书,突然觉得千斤重。
如今京城风卷云容,各人都拥了大团乌云企图翻云覆雨。苏培盛望着这沉闷闷地天,叹了口气:“是该下场大雨了。”
自然,回到圆明园苏培盛将岳辰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了胤禛。那时他在抄诗,蝇头小楷,练得汗珠子都打湿了宣纸。冰盒子,绿豆汤,解暑的东西一样接一样送到胤禛身边,他连抬头瞧一眼都不瞧,像正受罚的小学生在完成父亲布置的任务。
可他那年已经三十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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