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了许久许久,最终平静了些许,决定先考虑自己《第一交响曲》的问题。
至少,今晚,先把全身心投入到这里吧。
罗伊此前告诉自己的建议,他全然可以理解其良苦用心。
包括她为自己所做的排序:先是说了“配器数量超编”和“表情术语过繁”的问题,待得自己继续追问后,才开始透露学校教授们其他的批判之处。
的的确确,若采纳这两个建议,是耗时最小,修改最少的,而又能为学院派的教授传达出一个良好态度,可谓是付出和牺牲关系中性价比最高的方案了。
她表达了自己真情实意的愿景,也照顾了自己的情绪,以及最大程度维护了《D大调第一交响曲》的艺术独立性。
可范宁仍有一些茫然。
削减配器规模,有些管乐声部要作简化倒是小问题,可不同配器组之间的音量平衡,会偏离自己最初的设计,很多预先希望达到的音响效果,可能会面临着失灵的风险。
而砍掉那些表情术语中的一部分
“不行,我不愿意啊。”范宁有些难受地抓头,“它们每一个,在我的构思里都有其用意,那是我意志的体现,艺术诠释当是严谨和自由的统一…包括以后若是有别的指挥和乐团演出,只有完全遵照了这些表情术语,才能赋予这首交响曲以灵魂”
安东老师后两部交响曲首演的失利,很大程度上一是因为,他没有下定决心控住各声部的音响平衡性,二是因为,他对音符之外的表情术语标记过少,提示的缺位造成了学生们过于散漫的处理,而交响曲的变量比独奏多了太多太多。
如是真有大师级别指挥家愿意详细分析他的作品,总结出其间需要仔细斟酌之处,然后把研究成果灌输给一支高水准的职业交响乐团,当时的首演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可惜,没有。
“如果真改了这两点,这部作品真的还是我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吗?”
时间已过凌晨,范宁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大桌子的资料和曲谱,一时强化着坚持自我的念头,一时又小心翼翼地估算着“守住第一”的可能性,一时又在脑海里尝试某些修改后的音响效果
“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反复扫视自己的总谱,又在来回翻阅老师以前的各种手稿。
为神圣骄阳教会委托而作的《f小调弥撒》…
《降E大调第十弦乐四重奏》《g小调小提琴协奏曲》《降E大调第四交响曲》《降B大调第五交响曲》.《E大调第七交响曲》《c小调第八交响曲》《d小调第九交响曲》…
“老师,如果您还在的话,是不是能针对我现在的处境给到一些建议,我真的是太迷茫了…”
他看着安东老师在各个年代,各个时期的笔迹,一个个谱号,一个个音符,还有涂改痕迹和注解,沉湎于某些怅惘又寂寥的情绪中久久不能自拔,时间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突然,在出神的某一刻,他的眼睛不经意间扫到了某一句话。
那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小句子,写在《第八交响曲》的第一乐章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处,不知是何月何日何时,安东老师随意地有感而发。
干涸的墨迹如此记载着:
“音乐演奏或是一种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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