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动,却没觉得有多吃惊。
在澄澈不带一丝杂色的朱雀业火烧灼下,裹着重重黑气的飞尸总算露出了其真正的面目——被蛊虫啃咬成稀巴烂的躯体里,唯独只剩了白骨,在这浑浊的天地之间,仍然挺立。
所谓世间万物林林总总,谁能不希望自己善始善终。八尸伏阴不过是个代名词,这些飞尸在活着被强行制成尸前,也曾生而为人。
被困了整整七年的百鬼和八尸伏阴阵一起,在朱雀业火的托举之下,化作一团精气飞入雨中。楼心夜忽然看到两团一黑一白的影子闪过,迎着幽幽精气凌空而去。
那是来把地魂带去投胎的黑白无常。
楼心夜没有和无常们寒暄的兴致,用她的话来说,阴阳有别。她正要赶着消防员和警|察来之前离开,却有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喊住了她。
“别……别丢下我……”被烈火炙烤至通红的张夫人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干涸额嗓子涩涩道,“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这,这幅模样……求求你……帮……”
“恕我直言,您真是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楼心夜连话都懒得听张夫人说完,用佯装客气的口吻冷笑道,“只可惜,我只管鬼事,不问人事。您的罪过,还是等外人来定夺吧。”
说完楼心夜就在那猎猎火光中,消失了。
*
天,已经黑透了。
下了一天的雨总算有了止住的势头,白虹公馆像是被烧光了内里,仅剩下一副焦黑的空壳,在山风中瑟瑟发抖。
说来也奇怪,看起来直冲云霄的大火,在消防队到后没多久,就渐渐地自行熄灭了。感觉就像一群人风风火火的来,却扑了个空。唯一救出的被困人员只有张夫人,被发现时正倒在顶楼走廊上,身上没有外伤,唯独脸部变得苍老黝黑,倒也不像是烧伤。
康城出了那么大的新闻,各路记者自然是要好好凑一番热闹的。在没完没了的闪光灯面前,周怀正和温孤芸作为国安部一员,只好留下协助维持秩序。
当记者把话筒举到周怀正下巴上,开始八卦起事情经过的时候,他只是微笑地摇了摇头,目送着楼心夜在暗中悄然离开了现场。
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四肢百骸都如灌进了铅,脑袋昏昏沉沉,随便给个能躺的东西,大概就能睡着了。
不到万不得已,楼心夜不会随意动用朱雀令的力量。一来害怕万一失控,将是毁灭性的后果。二来朱雀令消耗的是使用者自身的灵力与能量。灵力一旦耗尽,则会引起肉体上的强烈副作用。
换句话说,用多了,是会折寿的——
楼心夜晃晃悠悠地穿过那片桃花林,虽然被腐尸体毒坏死了一大片,却还是有些许的幸存者。微风轻轻点着枝头,发出沙沙的细软声响,大概明年的春天,这里又会开出一片娇艳的桃花吧。
就这么胡乱想着,楼心夜忽然望见不远处的一颗桃树下,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玛莎拉蒂。
她连想都没想,便本能地飘了过去,拉开副驾驶座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车里还有一个人。
常宁依旧保持着手腕被拷在出风口上的姿势,笔直地坐在驾驶座上,仿佛一直安分地等她回来。
楼心夜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瞅见常宁腕间锃亮的手铐。玉手挥了挥,那手铐便嘎达一松,重新变成了一枚折叠整齐的符。
“这是什么符?”常宁望着符,轻轻问道。
“护身符,当初怕你被尸找上门所以给你这个,不过估计现在也没什么用了。”
楼心夜两指夹着那符,准备收回兜里,却觉得指间一紧。
常宁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小半块符角,一来一去,就如他们第一次交换名片,只不过彼此的角色反了过来。
“没事,留给我吧,可以当做纪念。”
楼心夜也没吱声,懒懒地松了手,往靠近门侧的座椅上枕过点身子,缱绻地闭上了眼。半晌,她才想起应该用常总称呼人家,淡淡道:“常总,你知道状元街怎么走吗?”
听到生硬且疏离的“常总”两字,常宁镜片下的神色一敛,道:“嗯”。
“那——麻烦你送我去状元街一程,谢了。”
自那句话后,楼心夜便再也没开过口,似乎已经安心地一切事宜交给了对方。常宁轻轻地道了声嗯,推开手刹,顺手往副驾驶座旁的安全扣里插进了一张安全卡,踩下油门,缓缓离去。
下山驶上了耳环,恰好赶上下班晚高峰,半个城市的主干道全线飘红。时不时还有路怒族骂骂咧咧地停在红灯线上,朝旁边加塞的车比了个愤懑的中指。
常宁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开着,丝毫不显得着急。哪怕不偏不倚被截了绿灯,因而要多等两分钟,他也只是淡然地目视前方,突然轻声唤道:“楼队?”
楼心夜没有回答。
常宁歪过头,只见楼心夜的胸口正随均匀的呼吸轻缓起伏,毫无防备地熟睡着,耳侧的青丝如同捣乱一般,悄然滑落在她的脸颊上。
世界一下便安静了。
常宁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盯着她、打量着她,细到其眼睑上有多少根睫毛都能数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常宁的眼中似乎有团摇曳的火,照映着眼前之人,变得愈发地炽热且旺盛。
他摘下了碍事的金丝眼镜,露出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在凝固的氛围中,将身子越过驾驶室中央。宛如雕刻过的嘴角凑到了楼心夜唇前一寸处,眼看着就要——碰上。
那一寸的距离不知保持了多久,久到其目光满是迷恋和渴望。却在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恋恋不舍地坐了回去。
趁着最后十五秒的红灯,常宁脱下外套,就着楼心夜娇小的身躯极轻地盖了上去。
最新网址:xiashu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