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见到迟宇轩才肯吃饭。
可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人世。她却浑然未觉。
或者说,她拒绝接受与记得这事实。
此时,Elijah透过后照镜看向后方那两个人。迟宇新握着她的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她却全然不知,木然的模样。
“先去吃饭还是先去我那?”Elijah将后照镜调了个方向,问道。
迟宇新看了一眼身边的何可人,“去你那吧。”
Elijah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电话,叫了三份外卖。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现在要怎么办?做好决定了吗?”三个人进了屋子,Elijah泡了咖啡递给迟宇新。
迟宇新低眉,声音压抑,“恢复她的记忆吧。”
“是啊。已经过去六年了,她总该能够接受了。再说,那不就不是她的罪。”Elijah显然也是赞成这个想法。
迟宇新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六年前何可人不吃不喝不哭不笑不肯说话的模样,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有余悸。
“我先去跟她谈谈。”迟宇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来,倒了一杯温水,往里间走去了。
那门是隔音的,Elijah坐在外面什么声都听不见。他握着杯子,走到窗户边上,外面,太阳已经升起来,天空被染成了明亮的红色。
不管怎样,阴霾总会散去,阳光总会出现的。
迟宇新走进去,将温水递过去。何可人大概也是渴了,接了过去,低头喝着水。他沉默看着她,直到她将那杯水喝了大半,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他才开了口。
“我有事要和你说,关于迟宇轩的。”
何可人听到这话,才抬起眼来,看着他。那双杏核眼里蒙着浓重的雾气。
“当时需要换肾的,除了你,还有他。而且,那个肾源,同你们两人都是相符的。我们把那个肾给了你。”
“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
“这是我做出的选择,也是我该背负着的罪孽。”
迟宇新异常简练的概括了这件事,语调平静的可怕。这一生,他注定要背负着这罪孽前行。
而一直沉默不言的何可人,这一刻,凝视着他的眸子,慢慢地流出了泪来。脑袋很痛,呼吸……好像被谁遏制住了。
迟宇新微微俯身,吻她的脸颊。
“我会保护你。无论代价是什么。”他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这是二十年前,他曾对她许过的诺言。
皎洁清亮的月光下,一脸稚气的她仰头望着他,“那我要是保护不了自己,三哥还会来救我吗?”那双眼里映着月光和他的脸。
“好。”是未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六年前。迟宇新走进病房的时候,迟宇轩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游戏机。天空阴霾,黑压压的一片,风刮得很大。明明已经入了十月了,可还是有台风。医院里种着的香樟树被吹折了,枝叶和树枝在风中飞旋着。
“来了?”迟宇轩见是他,暂停了游戏,“听说可人也在医院?”
“嗯。”迟宇新的声音很低,他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雨开始下起来了,大雨倾泻而下,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也不点燃,只拿在手里把玩着。
迟宇轩看着他这模样,眉头也紧锁了起来,“我还想着去看看她的。可护士偏不让出病房。她还好吧?”
迟宇新没说话,脸色跟窗外的天空一眼晦暗。
迟宇轩看着他,着急起来,连声音都不受控制地抬高了几分,“怎么回事?”
迟宇新抬头,狭长的双眼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肾功能衰竭。需要换肾。”
迟宇轩收起了方才急吼吼的表情,玩笑似的说,“跟我一样啊……总不会,还有一个级适合我也适合她的肾源在等着吧?”
可迟宇新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命运是不是也喜欢同我们开玩笑呢?
将每个人逼至绝境,面临着最残忍的选择。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注定会痛苦,这一生都活在内疚之中。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也喜欢她吧?”迟宇轩轻声开口。
他说的是“也喜欢”而非“喜欢”。他的喜欢毫不掩饰,他喜欢,所以一直在她左右。可迟宇新的喜欢却如同海一般,表面波澜不惊一派平静,却不过是虚假的表象罢了。
迟宇新没回答他的问题,说出口的却是另外一句,“我做不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他捏着烟的手指在说出这话时,止不住地颤抖着。可他的表情却是镇定的,这不是一时冲动的话。
在自己的亲哥哥与何可人之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的回答如此坦率直接,即便是迟宇轩都有些呆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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