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站起身来:“我乃无锡安希范。”
王文龙连忙拱手:“小范先生好。”
安希范字小范,二十四岁就中进士,后因党争被削爵为民,讲学无锡,今年三十六岁,典型东林仰望人物,是后来的东林八君子之一。
别看人家现在被削爵为民,但是却算是在党争之中出手失败的烈士,辞官不下野,是东林党中有大威望的人物,东林党不倒,安希范威望只会越来越强,王文龙可不敢怠慢。
安希范道:“建阳言葡萄牙等国因商而富,那么君以为大明应该如何放宽对商人之限制?”
王文龙心中鄙夷,这群东林党果然小鼻子小眼只想着帮助江南仕商阶级。
但问题又不能不回答,王文龙思索一番就说道:“关于此事我只能提出自己一孔之见,欧洲国家虽然支持商业,但也同样有商业税收,他们之支持乃是支持商人到海外开拓贸易,为国家争取更多金银,只是这法门能否适用于大明在下也不知道了。”
闻言安希范皱皱眉头,他还以为欧洲的商人地位那么高,肯定国家对之轻徭薄赋,可照王文龙所说欧洲人居然连商人出海贸易都要收税,这办法如果用到大明,那么对商人的税收不但不会减少反而还要增加,瞬间让他有些失望。
好在王文龙今日讲解的效果极好,他没有对王文龙伸出抵触之心,反而思索起欧洲商人如此情况下为何还能继续发展的道理。
“有劳先生。”安希范坐下,旁边又有一个文人起身。
“建阳先生能否说说欧洲人是如何整军备武的?”
听着那人口音王文龙笑道:“朋友似是南京人,何来此问?”
那读书人说:“我在南京见过一些欧洲传教士,他们所言欧洲火器厉害非凡,我大明所用之弗朗机等物也是仿制欧洲,又看了建阳所著《葡萄牙国史》,不禁惊讶于这欧洲蕞尔小国如何能够发展出如此犀利之火炮,故而专有此问。”
王文龙点头解释说道:“我以为打仗就如同其他技艺一样,也是练习所得,欧洲自从大航海以来,国家财富日渐增长,彼此争抢地盘,领土纠纷自然愈演愈烈,战事连连,同时国家又日渐富有,各国有金钱去打造精锐器械,彼此竞争之下技术自然越来越强。”
顾宪成颇为惊讶:“有这样道理?”
王文龙点头解释了一番竞争促进技术发展的原理,然后跟顾宪成说道:“我近日正在撰写一本《国富论》讲述我研究经济之所得,其中有技术发展原因的详细讲解。”
众人都点点头,那文人说道:“多谢先生解惑,日后定当拜读先生大作。”
那人坐下接着又在前排站起一位名士:“鄙人薛敷教,有疑问想问建阳,建阳既然也是我名教中人,为何写《儒林外史》讽刺读书种子?”
听到薛敷教的问题,王文龙狂汗,没想到自己写《儒林外史》这么久之后,回旋镖终于打了回来。
薛敷教也是东林八君子之一,从小家庭贫困对自身要求极为严格,一生都只穿粗布衣服吃粗粮,终身没有接受过他人馈赠,归隐居家二十几年,家无长物,家中几个孩子都要下地干活种地养活自己。
所以真别以为东林党都是一群吃香喝辣唯利是图的无耻文人,薛敷教是标准的早期东林党干将,他是真的相信东林党理念的。
王文龙连忙解释:“此书内容都是我在海外知识搜罗大明掌故所写,当时只为了嘲讽世上浮华文人,也是教化世人惩恶扬善的意思。”
接着他对在场众人拱拱手:“今日见到场中诸君才知大明文人该是如何样子,小说已经写完,先生若是不喜欢,回去不看便是。”
在座诸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心中都喜欢王文龙机灵洒脱,只觉王文龙讲课生动活泼,大不同于其他古板的士大夫。
薛敷教也没为难他,他笑了一下,拱拱手撩起破袍子又坐了回去。
王文龙上辈子是主持过粉丝见面会的,一个人耍独角戏带着在场几百人闹了几个小时,眼前这场面习惯之后也自然应付自如。
他从上午开讲一直讲到半下午,在座众人都丝毫不觉疲惫,不断又有文人前来听讲。
“建阳先生真个通学,若是能够留在无锡讲学就好了。”
“他那了解一国之情况的本事真是发人深省。”
“不光如此呢,建阳的文笔亦是精彩,他所写之《儒林外史》可是我所读过最精彩小说,让人手不释卷。”
“我倒是听过这个小说的名字,只是一直没看,如今倒是要买来一观了。”
“同去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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