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得很,却又没有泪痕,不像是哭过。倒像是彻夜未眠。
“最新战报,慕容恪大军入驻濮阳,而慕容伟带着击溃的俘虏回枋头驻扎,看样子,慕容恪很有可能会孤身前往枋头谈判,处理后事。”
当年姚襄希望借道苏家堡的时候,苏蕙就很有远见,这几年跟着赵川,更是见识飞涨,轻易就看出了燕国这场内乱的实质。
如今燕国内讧,其实就是慕容氏内部的权利再分配,慕容恪作为调停人,慕容伟作为赢家,而慕容垂,则不幸出局了。
“我去准备午饭。”长安君做了个“万福”的姿势就退下了,还意味深长的跟苏蕙交换了下眼神。
“昨天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这是婚书。”
赵川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色的纸递给苏蕙。
“果然,这件事你也是谋划了很久吧。”
苏蕙接过婚书,上面有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有她爹苏道质的签名,这些都不会临时准备好。
“任何一个世家向我爹求亲,都会让你很困扰吧?毕竟我知道那么多东西,上了你的贼船,已经不是想下就能下的吧?”
苏蕙幽幽的说道,她见惯了阴谋诡计,和赵川之间的没有那么多虚伪的东西要讲。事实上,她还觉得赵川有些心软了,如果她和赵川互换身份,只怕……会用些手段,才不会像赵大官人这样“妇人之仁”。
赵川摇摇头说道:“其实并不是,只不过,你嫁给其他人,就会失去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做所谓相夫教子的生活,如果你能忍受,我不会阻止。
只不过,你要现在就做出决断,交出校事府的所有秘密存档,不能拖到以后。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能让人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捅我一刀。”
苏蕙的位置太重要了,赵川只相信自己的女人掌控。任何其他人,都有可能会背叛,这涉及到身家性命,涉及到谢道韫等正室侧室夫人,涉及到他好几个儿子女儿。
没有说什么废话,苏蕙把已经开封火漆的竹筒放在桌案上,收起婚书放进口袋,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五年时间,足够我想清楚很多问题了。
婚书我收下了,我现在就回洛阳的,夫……夫君。”
这语气带着惆怅和如释重负,苏蕙走过来,学着长安君的动作,怯生生的摸了摸赵川下巴上的胡渣子,不解的说道:“怪扎手的,真弄不懂长安君那个傻女人摸这里为何一脸陶醉?”
她面色微红,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看赵川,心弦似乎被轻轻拨弄着。
苏蕙哼一声就走了,看上去不情不愿的,不过拿婚书时手倒是异常的稳。
“她不好意思了呢,其实心里也是千肯万肯的。”
长安君慢悠悠的走门外走进来,笑盈盈的看着赵川。
“你好像很懂?”
“不懂,不过没有哪个傻子无怨无悔又不求回报的跟着你做事。以前和苏蕙住一起的时候,她经常很晚才睡,一有急事不管多晚都起来。
如果心不在你这,她何苦这样虐待自己呢?难道我笨得连这点都看不出么?”
好吧,赵川确实无话可说,苏蕙也渐渐长大了,岂能还像从前一样把她当孩子呢?十八岁之约,到那时,应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校事府也可以撤销(改组)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养身体,随时准备出发。燕国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赵川看着院子里树上长出来的新芽,若有所思的说道。
正如赵川所想的,燕国现在,确实有一些麻烦。
濮阳城内的尸体已经被收敛好,这一下,两支本该是友军的燕军主力“火并”,以慕容垂惨败而告终。
但慕容恪已经从很多渠道了解到,如果慕容伟不抢先下手,那么,倒霉的人,将会是他。也就是说,这场火并是难以避免的,唯一的悬念仅仅是谁能占得先机。
濮阳城的地牢内,慕容垂坐在茅草铺成的“床”上,看着四处溜达的耗子,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感觉自己的处境还不如这些人人喊打的东西。
牢房的锁被狱卒打开,门被拉开,一身便服的慕容恪,正神情复杂的看着慕容垂。
“五弟,郑伯克段于鄢,你可知为何能为《左传》第一篇?这么多年,你书都白读了吗?”
慕容恪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顾全大局不代表他傻啊,这么明显的欲擒故纵,作为丞相的慕容恪看不出来么?
他当然看得出,只是毫无办法。
慕容垂轻信对方派来的卧底,暴露了意图,“谋反”的证据被直接掌握,这对他来说极为不利!
高弼这个人,成为了关键人物。只要他站出来指正慕容垂,这案子就没法翻过来。
再加上慕容垂这次带兵回来的意图,本身就充满恶意,除非慕容恪现在就掀桌子,不按燕国的游戏规则来玩,否则……对于慕容垂的遭遇只能爱莫能助。
这也是他将慕容垂关在地牢的原因。
“当年在邺城的监狱里,我看着我发妻段氏在监牢里泣血,你可知我是怎么想的么?”
看到慕容恪来了,慕容垂低着头,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沉声问道。
“当年我不在邺城,我若是在邺城的话,这些事情就算不能避免,我也不会让段氏死掉的。”
巫蛊的事情,一看就是借口。但是当时慕容俊定了调子,出兵在外的慕容恪能有什么办法?慕容俊这个人,和可足浑太后一样,都不是个宽心眼的人。
他们早就对慕容垂很忌惮,对于“亡燕者霸”的谣言更是深信不疑。
“我和可足浑太后,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不是她死就是我死。我要是不死,她就一直觉得我会弄死她,这是无解的循环,四哥,你什么也不能改变。”
慕容垂将指甲掐到肉里面,满是不甘的说道:“只需要一天,只要再早那么一天,邺城就轮不到可足浑太后他们母子说话了,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直到今天,慕容垂都没有什么“悔改之意”。慕容恪失望的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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