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就像流放者捡回来了洗衣巷的灾民,就像是两个月前自己捡回了那个叫卢娜的姐姐。
“你看上去读过很多书,也懂很多知识,你认字,你还会教别人识字,你完全可以在地上找一份很好的工作。你们有这么多人,可以直接成立一个帮派,甚至直接抢一个地下城,过上每天都能吃新鲜蔬菜的好日子。”
“可是,孩子,我是从地下城里走出来的。”
艾伦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渐渐向男孩敞开心扉。
“我确实凭借着运气和努力,一路向上来到了地上贝克兰德,获得了我梦寐以求的知识与生活。可每当我回想过去时,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还有那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出地下城。
“每次想到这,我都会有一阵莫名的惶恐,仿佛我就是一个叛徒,一个逃兵,一个丢弃所有人独自享乐的混蛋。
“是啊,为什么同样是地下城出身的人,有的人能最后走到地上贝克兰德去,有的却要在阴暗的地下城呆一辈子?”
谈话突然被打断了。
一群流放者抬着物资过来,向导师艾伦示意后又匆匆离去。他们看上去十分狼狈,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伤处,但红色的衣袍破破烂烂,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
艾伦和这些流放者之间的互动十分简单,事实上这些流放者所有的经历艾伦都一清二楚。只要有一个流放者看到了,所有的流放者都看到了。
这是刚刚从【棉花巷】交易所的袭击中抢夺而来的财富,现在他们将作为一笔重要的资金,帮助流放者们救助【洗衣巷】的灾民,甚至帮他们开辟新家园。
当然,这是一笔巨额财富,它的作用远远不止于此。
但拉德对这些一无所知。
“刚刚那些金钱,是从一些富人那里拿来的。”
在拉德面前,艾伦没有遮掩这笔钱的“渠道”,这让拉德有些意外。
“你想象不到那些富人拥有多少钱,他们有超大的房子,有很多很多的仆人,有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是他们却用这些钱,去建造那些黑工厂、黑银行。我们在他们的工厂里打工,可是越是工作,我们有的钱越越少,他们富人的钱却越来越多。”
导师艾伦忽然站了起来,他变得有些严肃,却又十分坚定,让人忍不住去相信服。他开始使用一些通俗易懂的词句,话语简单甚至逻辑粗暴,但这些话对教育程度不高的地下城居民来说有着很高的煽动性,足以在他们的狭小的世界里烙上深刻的烙印。
这是一种极具针对性的煽动手段。片面的说词与简单粗暴的观点,往往最具有力量。
“凭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在高高的房子上吃着大餐,我们要在泥土里挨饿?为什么他们能有花不完的金镑,而我们的口袋里甚至掏不出一张纸币?为什么他们生来就是‘富人’,而我们生来就是‘穷人’?
“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有,可我们什么都没有?”
这一系列问题像炮弹一样砸在拉德的脑海中,他完全呆在那里。
“是不是很惊讶?所以我们自称‘流放者’,因为我们的思想离经叛道,不被主流社会接受;同时我们又是‘穷人’,不被城市所接纳的灰尘。”
艾伦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能让我们也去地面之上,成为一个‘富人’……让我们全都成为‘他们’?
“或者说,我们要杀死富人。当‘富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也就再也不存在什么‘穷人’。大家都是一模一样的,你成为了我,我也成为了你,我们是‘富人’,也是‘穷人’,我们是‘富豪’,我们也是‘工人’。我们是我们自己,也是任何一个兄弟姐妹。穿上这身红袍,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彼此。我们将会拥有前所未有的平等,也将拥有前所未有的团结。
“你将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艾伦向拉德伸出手。
“那么,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一系列的冲击让拉德的脑子直接宕机,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本能地想去相信,去伸出手抓住艾伦,可脑海里却想起几句卢娜的叮嘱。两个念头在拉德的脑海里纠缠。
“没关系,孩子,你不必现在就做出决定。”
艾伦笑了笑,整理衣袍向远处走去。
“若是感兴趣,以后文法课就来我的教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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