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上说,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余此番在长安,确实是做得有些过了。”
第五伦每逢开会时喜欢让麾下犯了错的将相们自我批评,众人最怕这个了,不过他偶尔也会反思一次。
星夜赶回栎阳已是八月底,对于先前传令,让大军撤离常安前开放宫室给百姓,任其搬运,第五伦事后想想,确实有点损人不利己。
第五伦自我反省后,认为应是得知入关者为刘伯升时,他在做决策时,便不知不觉将严尤死于宛城而自己没机会救下他的情绪代入进去,以最大限度恶心刘縯为乐,没有考虑对方的承受能力。
做都做了,现在当然得承受后果,经过此事,在刘伯升眼里,他这“魏王”恐怕会成为最大的敌人。
他们要做好在关中打一场大仗的准备,早在攻略河东后,第五伦就让万脩、耿弇两员大将立刻把主力撤回来,利用渭水船只运输,布防于渭北。又在秋收后发动家乡人民,在两万主力作战部队外,拉起了一支人众多达三万的民兵,加以训练。
魏王居然自我批评不该让愠怒影响判断,万脩等人面面相觑,廷尉彭宠说道:“大王此策足以让刘伯升在渭南号令不行,实乃妙计,更何况,就算没有此事,更始将刘伯升封为冯翊王,摆明是想让他与大王火并,相互损耗。”
“希望看到我与刘伯升交战的恐怕不止是更始。”
第五伦看着西边笑道:“还有西汉隗氏。”
过去一个月里,第五伦拿下了河东、西河两个郡,隗氏也没闲着。“西汉”的檄文已经随着驿马,传遍了雍凉,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这六个郡位置在西边,要么遥尊隗氏,要么就要接受卢芳,这还用选么?于是皆已“传檄而定”,新朝的各大尹们欣然接受刘婴为天子,西汉的地盘在地图上迅速扩大——不过人口加起来,尚不如第五伦手里半个郡。
而在东边,除了第五伦辖下诸郡自成一体外,北地的原涉、扶尉的鲔皆接受了西汉的官职和印绶。不过这俩也暗戳戳派人来与第五伦通洽,表示他们既是西汉的臣僚,也是第五伦的朋友,绿汉入关后,二人也要开始在三颗鸡蛋上跳舞的日子了。
第五伦最担心的,就是隗氏龟缩在陇山以西,乐得当守户之犬,坐观他和刘伯升相争。好在,隗氏经历了两个月的传檄而定后,尝到了挟天子的好处,真拿自己是正统了,居然派兵数千越过陇坂,入驻了陈仓,大概也知道守陇必守雍的道理。
这就导致眼下局势更加复杂,第五伦总结道:“如今的关中,是三足鼎立!”
第五伦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宝贵的发展时间,只要给他一年半载,麾下士卒训练充分,官吏治理也步上正轨后,渭北、河东、河内、魏地这些富庶人众的大郡就能爆发惊人的战争潜力!
所以他巴不得局面僵持住,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但若是其中一角是个莽丈夫呢?
第五伦最担心的就是刘伯升见长安空空如也,一怒之下不顾师老兵疲,非要渡河来与他死斗,这亦是第五伦“后悔”在常安做得太绝的原因。
故而第五伦对渭南情报颇为关注,一天问三遍。
而最新的消息,随着渭北都能望见的烟柱传来,让第五伦得知了刘伯升谒高庙、入宫室皆不成后所做的事。
“刘伯升派人将城南的王莽九庙,付之一炬!”
“什么?”
第五伦先是一愣,然后大笑起来。
“好,烧得好!”
看来,有人比他更愠,更怒啊!
第五伦立刻下令传谣:“将此事传到渭北各地,就说刘伯升效项羽破咸阳,大肆掳掠,还将半个常安,都烧了!”
……
伴着烟柱高高升起,王莽九庙被火焰包围,热浪在城南翻腾,照亮了半个夜空,让长安人看得心惊胆战,原本信了“约法三章”,已经准备出门走动的人,皱眉看着这一幕,又悄悄退了回去。
“也不知是城南何处被烧了?”
“不会是尚冠里吧!”
“说不定是宫殿。”
第五伦进城救火,刘伯升进城放火,看这架势,还是再等等吧。
而在城南,欣赏着窃自甘泉等宫的屋舍化作焦炭,刘伯升入长安后处处不如意的愠怒稍稍平复。
“这所谓九庙梁柱砖瓦,皆盗自汉宫,是为脏物,毁之不足惜!”
九庙也被长安人搬光了,就是个空架子,但仍颇为碍眼,既然王莽敢玷污高庙,那刘伯升遂将这新朝最后的遗迹也焚个干净,也算是弥补了他未能亲自手刃老贼的遗憾。
他的妹夫邓晨在后头忧心忡忡,兄弟二人里,虽然刘伯升成名早,作战骁勇,但邓晨一直跟看好刘秀。因为文叔凡事三思,昆阳一战更显得他智勇双全。而伯升做事往往只凭一腔热血,这次要烧王莽九庙,起了火邓晨才知晓,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伯升常以高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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