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断崖前一探究竟。
徐世贤坐拥三万多亩农田,还有两万多亩草地,每年他家的收租工作从秋收开始一直会持续到数九寒天,这倒不是因为佃户刁劣,不愿纳租,实在是因为土地面积太大,有好多地距离村里较远,账房拿着租约沿着村子一家家算下来,下人们再去一车车拉回来,需要持续很长的时间,有一些道路较远的地块,牛车一天也就打一个来回。
徐世贤家土地的租佃权分为包租和分手两种,包租就是不管年景好坏,佃农每年都要缴纳固定数量的地租,徐世贤为了方便管理,距离村子较远的土地都实行的是包租制,别的地主家和佃农有五五分成的,也有六四分成的,徐世贤仁厚,大都是四六分,有些贫瘠的地块,他仅仅按三七分。徐世贤村住着的佃户们则都实行的是分手制,也就是由徐世贤提供住所、农具、土地,佃农们自己下种耕作,都按五五分成,遇上年景好也会要求佃农们交些家禽及鸡蛋。
眼看着天气日渐寒冷,刚又下了一场大雪,路面打滑,车辆行走缓慢,那些较远地方佃户的粮租依然没有拉完,徐达只好组织了更多的车辆去拉粮。徐世贤眼看着每日进出自己大院的拉粮车把一车车财富不断地给自己拉回来,心情大好,闲来无事就和贾锦荣小酌几盅。
贾锦荣看着徐家大院整日络绎不绝的粮车,对徐家的富庶更是赞叹不已。贾锦荣和徐淑钰是因徐世泽家要翻盖危房暂居徐世贤家的,徐世泽的危房也早已改造完毕,贾锦荣和徐淑钰却迟迟没有要搬走的迹象,徐世贤也不在意,自己家大业大,有的是房子,更不差这二人的口粮。徐世贤非但没和侄女二人说过什么,还一直嘱咐下人要好生伺候他们,徐淑钰倒是主动前来和三叔谈起了这事,她说自己已经习惯了三叔家的大宅子,也喜欢每天和姐姐们一起厮守,自家不仅院落较小也没有玩伴,日子过得没有这里逍遥,待春节时再搬回家中去住。徐世贤听完哈哈大笑,告诉侄女这里就是她的家,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就是不想回去,三叔都可以送她个院子,让她们常留在这里。徐淑钰高兴的雀跃不止,挽着徐世贤的胳膊不断道谢撒娇。
令徐世贤有些琢磨不透的是贾锦荣,他尚未和徐淑钰成婚,就这样陪着徐淑钰整日住在女方家里,这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可是名声有损。他也话里话外和徐淑钰说起过,徐淑钰只是不在意地笑笑说,这已经是新时代了,那些三纲五常的陈规陋习早该过时了,他们这些新时代的青年是用新思想武装起来的,不会被这些世俗的观念所束缚。徐世贤听侄女如是说,也不敢再提起此事,深怕引起侄女不快。
贾锦荣晚上从外边回来,给徐世贤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早上进城发现全城戒严,在搜捕敌特,有坏人混进城里把市场街所有的粮行付之一炬,全部给烧毁了,损失了七八十万斤粮食。徐世贤听说是烧毁了粮食,也气愤不已,民以食为天,烧了粮食,让百姓怎么过活,罪魁祸首真该千刀万剐。
贾锦荣并不以为意,他对徐世贤说道:“三叔,纵火之人固然可恨,但对三叔您来说,这可是个利好消息啊。”
徐世贤听了一怔,说道:“中都城内的粮食烧了,我怎么就利好了。”
贾锦荣说道:“中都城内可供交易的粮食基本都烧毁了,一时半会儿从外地运不过来,现在的粮价指定是水涨船高,您家的粮食虽然秋下拉回来的都已经粜了,可是现在还有粮租在源源不断的往回拉,手里的这些粮那可就是奇货可居了。”
徐世贤迟疑了一下说道:“囤积居奇,这发的可是国难财,要被百姓戳脊梁骨的。”
贾锦荣说道:“三叔,您一介商人,放租、粜粮不都是为了挣钱吗?这国难不国难的又和您有多大的关系呢?多卖些钱鼓了自家的腰包这才是正道。”
一时,徐世贤竟无言以对,觉得这话虽然不近人情,却也不无道理。
第二天早上,徐世贤刚刚起床,就有下人来报,门外来了几个八路军战士,有事要见徐世贤。徐世贤一听是八路军到访,赶紧穿戴整齐,说声有请,就往前院书房走去。
待徐世贤刚在书房门前站定,八路军战士已经走了过来,共有六人,皆穿军装戴军帽,为首一人首长模样,腰间别着手枪,身后五人,肩上挎着长枪,列队站立。
来人上前搭话道:“您可是徐世贤徐庄主?”
徐世贤赶忙拱手道:“庄主不敢当,敝人正是徐世贤,不知军爷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您几位屋里请。”
来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徐庄主,不要客气,你喊我同志就好,我是中都县政工部副部长李野,今天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二人已进入屋内,身后的战士也都鱼贯而入,徐世贤赶紧吩咐下人看茶。
徐世贤和李野分宾主落座,其他几名战士站立李野身后,徐世贤看着荷枪实弹矗立当地的战士,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徐世贤小心翼翼地问道:“李部长同志,您刚才说有事相商,不知所指何事。”
李野温和地一笑说道:“徐庄主,昨日城内大火,烧毁近百万斤粮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徐世贤赶紧点头答道:“听说了,都听说了,不知是什么丧心病狂之徒,竟然干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烧毁百姓口粮,置万民于水火之中。”
李野轻叹一声说道:“难得徐庄主体恤百姓疾苦,古有圣贤之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今有缙绅乡贤虽居江湖之远也忧大众饥寒。实是我党之幸,国家之幸。”
徐世贤听得八路军干部拿自己和古圣先贤相比,虽知是客套话,可也心中窃喜,自己从未和八路军的干部走得如此亲近,今日被高看一眼,实是不甚荣幸。徐世贤赶紧客套道:“部长同志过奖了,在下不才,何德何能,岂敢和圣贤相比?”
李野话锋一转,说道:“徐庄主,现在就有一件报效祖国,造福百姓的事摆在面前,我想徐庄主必会积极响应,不甘人后。”
徐世贤追问道:“不知是什么事,还望部长同志明示。”
李野长叹一声说道:“徐庄主,你也知道中都城被日寇占领多年,城中百姓生活苦寒,不比你们大户人家多有积蓄,有多少百姓家无隔夜余粮,都是日食日买,此次粮行大火,烧没了几万人的口粮,你说百姓们的生计该如何维系。”
徐世贤听得心里有些紧张,他作为中都县域内屈指可数的大地主,不论是北洋政府、日军、还是民国政府、伪蒙疆政府都来家中募捐过财物,套路基本一样,高帽子一戴,家国情怀一讲,就该是自己割肉的时候了,看来今日自己也难逃这一刀啊。凭着自己往日的经验,这样的事情,被动不如主动,等对方说出具体的数额,那只怕就是狮子大张口了,自己再难回绝。
徐世贤当即大义凛然地说道:“能为政府分忧,能解民生疾苦,本是我等国民的分内之事,即便部长同志不提,我也定当为政府捐献钱粮,和城内百姓共度时艰。”
李野闻听大喜,抚掌说道:“还是徐庄主开明,如此豁达大义,实是万民楷模,富绅典范,政府届时必将为徐庄主颁发嘉奖令,树碑立传,披红挂绿,让百姓传颂您的恩德。”
徐世贤说道:“不敢不敢,能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的荣耀。我自愿为政府捐出一百块大洋,十石粮食,以解城内百姓燃眉之急。”
李野听完没有言语,把目光看向了窗外,徐世贤看他没有反应,心中一沉,也不敢再说什么,一时屋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紧张。几人半晌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手足无措的徐世贤偷瞄了李野一眼,只见他脸色阴沉,依旧一言不发,身后的五名战士,在那里虎视眈眈,徐世贤心中一凛,脸色挤出一丝笑容,讪讪的说道:“在下偏居一隅,不谙时务,若是哪里不对还往部长同志多多指教。”
李野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世贤一眼说道:“我们党和军队的宗旨,向来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倒一切反动派和与人民站在对立面的地主恶霸首恶分子,自从我们军队进城,不仅赶走日寇,也肃清了境内土匪恶霸,但是我们对城内地主富商秋毫未犯,为他们营造了良好的经商生活环境,大部分有良知的乡绅都出钱出力,支持军队征讨腐朽的旧政权,支持新政府战后重建,徐庄主贵为中都县首富,可不能拖后腿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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